太陽掛在城門樓上,紅彤彤的太陽如一塊燒紅的鐵。都城的城牆規製最高,城牆上可以並排跑八匹馬,箭樓高十丈,飛簷鬥拱,氣勢雄渾。此時城門洞裏黑乎乎的,幾個兵士懶洋洋靠在牆上,懷裏抱著大槍。他們站了一天崗,此時等著太陽落山然後下崗回家。當頭的兵士招呼大夥:夥計們,來關城門吧。城門的開閉是有時辰的,現在離關閉城門還有一刻鍾的時間,不過這時候一般不會有人來往,早些關城門,大家也可以早些回家。城門很厚,比一塊磚還寬。裏麵是上好的硬木,外麵包著鐵皮,鐵皮外鑲著九九八十一個鉚釘,那鉚釘的外泡有碗口大小,是銅鎏金的,鋥明刷亮。兵士們推這鐵門很費力,一邊五個人用盡吃奶的力才讓那門輕微動起來,同時發出吱吱呀呀的巨響,這響動經過門洞的鼓蕩傳出很遠。聽到這聲音人們就知道城門關了。可是事不湊巧,此時遠處傳來一聲高喊:慢關城門,有人出關。聽到這聲音,城門洞裏的兵士們不樂意了,這不是耍老子嘛?這城門又不是你們家的小門小戶,想關就關想開就開,這是重達千斤的城門,開關一次得費多大力氣?當頭的說,快點關門。兩扇門中間的縫正一點一點變窄,兩邊的兵士開始賣力推門,門顫顫巍巍咣咣當當將要關閉。就在大門將要關閉的一刹那,一塊石頭呼聲而至,恰恰擊中那道明亮的縫隙,就生生夾在門縫裏。下麵的兵士們賣力推去,門紋絲不動,那道縫隙就赫然無法合攏,等他們抬頭看去才發現頭頂有一塊石頭。兵士們發愣之間,一匹黑馬奔至城口。那匹馬鬃毛很長,奔跑時左右擺動,如一塊黑緞子,油光閃亮。一聲嘶鳴,黑馬猛然停住,前蹄騰空而起,驚得兵士目瞪口呆。馬上人忙勒緊絲韁,馬的前蹄落地,在原地來回踏地,鐵蹄和石板相擊,發出清脆的金石之聲。此時卡在門間的石頭落地,一聲巨響,石頭裂為八塊,兵士們紛紛抱頭躲避。一塊石頭貼著為首兵士的臉麵飛過,如果擊中他後果不堪設想。為首的兵士抽刀在手,用刀頭一點馬上人說:大膽狂徒,膽敢闖關,不想活了?黑馬上端坐著一個年輕人,古銅色的皮膚,身材高大,麵容沉靜,幽幽的眼神黑不見底,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閑之輩。可是在京城的關口混出來的官吏,什麼大人物沒見過,可並不把一般人放在眼裏。馬上人抱拳拱手說:軍爺,得罪了,我有急事出關,所以多有冒犯,請多包涵。為首的兵士看慣了大官的氣焰排場,反倒對恭順的態度看不起,心想這一定是個下賤坯子,看老子怎麼收拾你。想到此,他將刀晃晃說:知道闖關是什麼罪過嘛?一句包涵就完了?跟我到衙門說理去。馬上人將眉頭一皺,耐下心來說:軍爺,現在天色尚早,本不該關閉城門,我有急事出城才多有冒犯,請多包涵。說著一伸手,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下馬雙手送上。誰知為首的兵士不識抬舉,抬手將銀子打落,冷冷說:什麼時候關城門老子說了算,我說該關就該關,你信不信?從馬上下來的黑小夥子一愣,心裏的火呼地竄起,他默默站在那裏半天沒動,甚至他舉起的雙手都沒有動,好久他才慢慢放下雙臂,抬眼看著眼前這個當兵的,那眼神黑漆漆的,深不見底。被他深邃的目光逼迫,當頭的兵士往後倒退兩步,唰一聲抽出腰刀喝問:你想怎樣?造反嘛?黑小夥冷冷地說:我看你是反了,竟然說這城門你想關就關,你想閉就閉,你是個什麼東西,竟然口出狂言,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此刻後麵的兵士一擁而上,當頭的兵士有了膽量,冷冷一笑說:縣官不如現管,我就能管住這扇門,今天你就甭想出去,你能拿大爺怎樣?後麵的兵士也嚷嚷,你能怎樣?本來黑小夥還想掏些銀兩打發這些小人,可是看見他們的醜惡嘴臉,黑小夥打消了這個念頭,冷冷一笑說:我今天非出城不可,我看誰敢攔我?話音剛落,這些兵士紛紛後撤抽刀舉槍,拉開架勢對著他,為首的兵士說:你別忘了,這可是天子腳下,你敢撒野小心王法。黑小夥一伸手,掏出一塊金牌,在空中一晃,說:你們也懂王法?那就看看這塊牌子。黑小夥手裏的牌子他們當然認識,那是一塊金質腰牌,正麵刻著幾個大字:神勇營。神勇營是朝廷禁軍,直屬皇帝統轄,負責皇帝安全和國家緊急軍務,所到關隘一律不得阻攔,見牌不放行者可先斬後奏。看到這麵金牌,這幫兵士頓時氣泄,心裏哀號,今天怎麼這麼倒黴?竟撞上了神勇營。可是這當口騎虎難下,馬上認慫,確實有點抹不開麵子,就隻能硬著頭皮往上頂。為首的兵士咽了口唾沫,壯著膽子說:既然是神勇營的,我們當然得放行,不過職責所在,我必須看清楚。說著接過牌子,仔細觀瞧。牌子的反麵刻著持牌人的職位和姓名,他反過牌子,上麵刻著一行小字:神勇營三品禦前帶刀護衛午陽。午陽?沒聽說過這個人,這世上有姓午的?拿著牌子,這兵士心裏泛嘀咕。他冷冷一笑說:我看這牌子有問題,第一你小小年紀哪能當上三品帶刀護衛?第二你連個姓名都寫不全。這分明就是一個假牌,我要沒收,回去核實。說完扭頭就走,可是還沒等他邁出第一步,就覺得肩頭一沉,似有千斤之力壓下來,一陣酸痛直入骨髓。黑小夥的一隻手拿住了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接過金牌,插入腰中,同時說:我生來就叫午陽,老天爺就沒分給我一個姓。其餘的兵士趕緊去關城門,嘴裏呼喊著狂徒,敢撒野?咱們見官去。眾人開始吱吱呀呀關城門,可是無論如何推也無法合攏,並且那縫隙在慢慢擴大。原來那個叫午陽的小夥正單手運力,慢慢將那扇門吸開。那扇門重有千斤,再加上十餘兵士奮力推擋,一個人要想打開城門難如登天,可是這小夥竟然單掌運力就能打開,真是驚煞這些兵士。最終,這幫兵士放棄了努力,大門自動大開,哐當一聲分立左右。這些兵士呆呆看著眼前的怪異景象,如癡如夢。一聲嘶鳴,黑馬愉快地彈跳過來,黑小夥飛身上馬。黑馬起步如飛,箭一般穿過門洞,揚長而去。許久,身後的兵士才如夢放醒,口裏喃喃道:妖孽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