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從湖邊到瑞士腹地(1 / 2)

昨天探了麗芒之源,我是得未曾有的快樂。回家即刻寫了信給曾仲鳴兄,他們夫婦兩位都是麗芒的老友,問他們可曾走過這條野貓路。不料信剛剛寄走,他們的電報卻到了,說今天早上到麗芒來看我們。但我們已經定下今天到烏希洛沙納,弗利蒲,伯爾尼去,昨天寫了信通知閻宗臨兄。天下事情真有巧極的,如果昨晚的電報改在今晨到,仲鳴兄來不是整個兒撲空了嗎?現在卻有穩妥的方法,就是我們兩人迎上去,到愛維昂車站裏去等他們。

雖然隻是兩禮拜的小別,而相見時的快樂,卻如我昨天探到了麗芒之源。

我先編造了一篇大道理,說這幾天住麗芒實在沒有甚麼意思,目的是想扇惑他們同到弗利蒲去聽“阿爾卑斯之雷雨”。

“但我總替你們擔心著,”仲鳴兄答我道,“萬一你們這種書上看來的消息未必靠得住,跑到弗利蒲一問,說是一世紀以前確有這回事,現在老早沒有了,卻怎麼好呢?”

我們誰也辯誰不過,於是曾夫人到旅館休息,我們三人同逛愛維昂。我和三弟在這兩禮拜裏,經過愛維昂已三四次了,但都沒有好好的逛過,好像有意留下今天暢遊似的。

我們照了許多相,吃過了午飯,飲過了礦泉,乘了上山電車看過了山上的景色,凡是愛維昂可以逛的地方都逛過了,而我們的談話還是沒有斷,我們都覺得依依不舍似的,於是仲鳴兄又渡湖送我們到烏希洛沙納。

烏希和洛沙納,雖然是兩個地名,其實就像愛維昂的山上和山下一樣,烏希在山下,乘上山電車到山上,便是洛沙納。

剛才聽曾夫人說,麗芒的山景是瑞士岸獨享的,自愛維昂望洛沙納,一點不覺得什麼,但自洛沙納望過愛維昂來,那才美麗呢。現在知道這話真是不錯。

遊完了烏希洛沙納,到火車站候車往弗利蒲。我渴極了,而五分鍾以內火車便到,不能上咖啡館了。仲鳴兄去轉了一圈,回來說,“你們有瑞士五生丁嗎?喝水的地方倒有了,隻是藏杯的自動機,須得丟進瑞士五生丁去,才有一支紙杯出來。”我們同去一看,果然。但是我們偏偏都沒有瑞士五生丁!“管它呢,我用法國五生丁來試試看。”一支杯子居出然來了。

“這真叫做渴者易為飲,你又有了通信材料了。”仲鳴兄說罷,三人都笑。他直等到我們開車。

自洛沙納上車以後,一路沿湖行去,好像初到時沿行法國岸一樣,不過這一回卻刻刻印證著曾夫人的至言,覺得遙望法國岸實在美麗,尤其是聖祥哥爾夫,是法國岸中最多高山的一村。雖然明天下午又會回來了,這十餘朝暮竟有那麼大的魔力,叫人連短期間的分離也不願意。當火車漸離湖岸,駛向山村的時候,這心情好像重演一度洛沙納之仲鳴兄。

到弗利蒲以後,問閻宗臨兄的住所,正由一位這樣可感的教士領我們步行了二裏許路的時候,又碰見一位更其可感的教士領我們到寄宿舍而親自為我們收拾房間整理床鋪。頭一位是完全不認得的,第二位是受閻君之托而來招呼我們的,比來爾先生(Buhler),因為閻君自己住在小湖,來不及趕回了。

什麼都靠著比來爾先生,這樣一個初次認識的朋友,而能給人這樣周到的招呼,我幾乎生平第一次見。房間等等妥當以後,他領我們出去吃飯。這裏的語言已經是既似法語又似德語的了,他們自己的普通話是德語,和我們周旋卻用與法國人說來大不相同的法語。比來爾先生就用這樣的法語指導我們一切。連市政廳門口,有一顆帶有傳說的菩提樹,名叫毛拉菩提樹(Tilleul du morat)的,也仔細把傳說講述給我們。說是從前弗利蒲和毛拉各各獨立的時候,其間曾有著戰爭,有一個戰士從毛拉打了勝仗跑回來,手裏拿了一枝菩提樹,可惜因為跑得太快,剛到弗利蒲戰士便死了。卻留下這顆菩提樹,至今還活著。

吃完飯一路看著風景,仍由比來爾先生領我們到奏琴的聖尼古拉大廟。照廟門口的揭示,奏琴確有二時八時兩次,然此刻已快八時了,何以廟門還關著呢?和我們一樣的顧客,也有一二位,一樣的在廟門外徘徊。等到八時許,廟門忽然開了,問開門者今天是否有奏琴,他卻答道“看人數夠不夠!”後來居然賣票了,居然開奏了,開奏的時候我點數人數,是十八人,可以見他所謂人數的夠不夠大約是十八上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