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碧落苑的閨房中,香爐運作,香霧彌漫,花窗關得密不透風,四周牆上掛著名人的墨跡,豪放的,委婉的,錯落不一。一架古琴閑置牆角,蒙上了一層細細的埃塵,古琴前便放著一張貴妃椅,椅子上的貂袍子。右手旁是一方上好的紅木雕花臥榻,被浸染過的輕紗幔帳微垂,半遮半掩著床上的可人兒,輕輕一暼,也知是生得傾國傾城的容貌,隻怕今生要曆盡波折。
橫躺在床上的雲玉幽幽轉醒,半闔著的雙眸試圖想要適應那刺眼的陽光。玉手軟軟地撫上額鬢,腦子裏的神經仍舊一抽一抽的,疼的她微微蹙起了眉頭。
“小姐,你可算醒來了?奴婢以為……以為……”眼前的這位女子雙眸嚼著眼淚,滿滿的擔憂毫不保留地寫在了臉上,讓人又惜又憐。
雲玉忽的一驚,顧不得身上的不適,抓起那婢女的雙手,急急問道:“雙兒,爹爹他……爹爹他還好麼?他……他在哪兒?”
被喚作雙兒的婢女的神情由喜轉憂,嬌身輕顫,目光遊離到它處,嘴巴囁嚅著卻並未回答雲玉的話,隻是搖了搖腦袋。
雲玉雙手一鬆,失重的雙臂一落,把床板磕得咋響。是了,爹爹他被誣與敵國勾結意圖謀反,在朝堂上被左相生生地參了一本,觸怒了帝上的龍顏,當場將爹爹拿下並關進大牢,沒想到幾個時辰後爹爹竟在大牢裏自縊了。雲府所有的人在早朝結束後方知曉這噩耗,娘親立即暈死過去,而那些卷款潛逃還未來得及踏出雲府的大門,便迎來了聖旨,雲府所有男丁即刻處斬,女眷賜身青樓和充盈軍妓。
明明雲府上下已是愁雲慘淡,人人麵上已是又驚又恐,但還要領旨謝恩,深深跪拜之後大呼:“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嗬嗬,多麼地諷刺啊!那皇恩多麼浩蕩啊!即使將人壓斷了雙膝,都無法受起。
雲玉慘然一哂,眼淚又從腫得核桃似的雙眼裏湧現出來,連綿不絕。恍惚間,眼前一黑,雲玉又暈了過去,隻留雙兒的呼喚在房間裏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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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如此處置左相,更讓一屆佞臣居高自傲無法無天,為何陛下不寬限數日,讓刑部查個通透,這般草草了結,這教忠臣們何等心寒啊?”說話的是一名單膝跪在地上的男子,臂膀腰身挺得如鬆般聳峙,眉宇間微微透著一股傲氣。
龍座上的皇帝倏地站立起身,眸中的怒氣難掩於目,死死地盯著早朝上左相站立的位置,厲聲道:“朕又何從不想?可自朕登基以來哪處不受左相的約束。”
他頓了頓,眸中的怒氣未消卻即刻間蒙上了一層哀怨,繼而說道:“現在兵權尚不在朕的手中,左相又一朝做大,若現朕不假意迎合他,怕是他會借流傳在世的‘錄滿今朝(zhāo),傾在今朝(cháo)’的預言欺壓朕,然後好讓朕傳位於五弟。雖都擺脫不了傀儡的現實,但也不能讓年未八歲的五弟受苦,先帝子嗣單薄,我就他一個兄弟而已。”
說到最後,聲音竟是越來越小,小到不知情的人都會誤以為是皇上在自言自語,隨後隻聞見他一歎,轉過身便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愛卿,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