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之事,我……”總也得澄明,那屠院之舉,非她之願,但是,當說出口時,師雲裳亦覺難以啟齒,畢竟,那是因她而起,而下令屠院縱火之人,又是她的父皇,說來說去,她哪裏能脫得了幹係?
她不曾說出口,對方倒是爽朗得緊:“無礙。”
師雲裳睜大了雙眸:“無礙?”難道,是自己高看了他?難道,他亦是視人命如草芥?
那人倒是在她訝異的目光下,坦然自若的坐於軟榻一側,笑道:“你父皇是過於心急了去,不過,倒也是誤打正著。”
師雲裳隻覺更是雲裏霧裏:“何意?”
“那小院子,是個探子窩。”他舉起桌上她喝剩的香茶,抿了一口,悠然道,“漠北來的的,在你這南越,少說也紮根經營了三十載光陰,這一次,倒是被你父皇連根拔起。你說,是不是誤打正著?說到底,這份功勞,你父皇還得記上我這一份。”
瞧他這事不關己的神態,想來,必是與那漠北無所幹係的。師雲裳走過去,奪手取走那茶盞,正色問道:“那你呢?你又是什麼來曆?怎是會在那小院出現?”
“我說什麼,你便是信?”
“不會。”他說什麼,她便是信,她豈不是成了傻子?
“那就是了,你不信,我說了,又有何用。任何人任何事,你總得自己去評判才行。”他說著,順勢握住了她的手,似自語一般的歎道,“怎是如此冰冷?”說著,便是放在掌心捂著。
師雲裳要使力抽走自己的手,他卻是說什麼也不肯放。
師雲裳怒瞪:“你休得再放肆。”
“休鬧,待得捂熱了,我自會放手。”他倒是不以為杵,隻當她是孩子,安撫道,“不管往後如何,我不求你別的,隻求你一樣?”他頓了頓,抬眸,看進她低垂的眸子深處,是從那般的鄭重,“求你,信我,不管做什麼,總也不會害你。”
“我……我……”師雲裳愣愣看著那雙情深亦堅定的眸子,訥訥的,已是不知如何開口應對。明知,他是認錯了人。明知,他是因情而癡傻。卻終究是,免不得感動。替那個女子而感動。
他似是極為滿意她默默不語的乖巧神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心,不由分說,便是將她抱坐在了他的腿上,拽過一側厚重毛毯,披在她的身上,輕笑道:“放心,我會為你贏得那場比武招親,我亦不會逼你真是要嫁我,你什麼都不要改變,隻按著你自己的意願,做你自己即可。你什麼都不必愁,因為,有我在。你若是不信我所言,你可以對我下毒,待得我做到後,你再給我解藥,如此,如何?”他說著,低頭看她。
他真的是,什麼都為她想到,亦是,什麼都不求的,去為她做到。
師雲裳被他抱在懷裏,那懷抱是溫暖的,那拍撫她後背的動作是貼心的,在這寂寂深宮裏,倒似有著相依為命、一生一世的況味。
“我不會對你下毒。”因為,這種事,原是她求他幫她的。師雲裳不願去看那一雙總是讓人無辜心悸的深眸,因為明白,這所謂的深情,原本不該屬於她的,隻是屬於那個名喚綰心的女子。她不過是,借了長相酷似的緣故。低垂下眸子,看他那袖間褶皺,低聲道,“你能這般幫我,我很感動,這算是,我欠你天大人情,日後,但凡有需要雲裳之處,雲裳自當義不容辭。”
“傻丫頭——”他聽聞,心情似是極好的,低低笑了出聲,“好,這份天大的人情,算你這丫頭欠我的。來日,我定當索還。”
師雲裳是聽得出來的,他喚那“傻丫頭”三個字時,是那般自然而然,寵溺又情深。
“你這般為我著想,隻是……,因為,我像及了她麼?她,是回不來了麼?”待得問出口這在心裏好奇了千萬遍的問題,師雲裳是那般的懊悔,懊悔自己這無異於戳人傷疤的行徑。
果真,那拍撫她後背的手,於瞬間僵硬。她甚至,能夠聽到他那於瞬間失常的心跳聲。
許久許久,師雲裳聽到那一聲喟然低歎:“我不知道,這一輩子,還能否等回當初的那個她。我所做這些,你就當是,我在為自己贖罪吧。我欠她的,太多太多……”那低緩如常的語速,卻是讓她,再一次,莫名的心痛。
師雲裳伸手,輕輕的,握住那些微僵硬的大手,輕聲寬慰:“你放心,心誠則靈,你有這份心,她必是會感知到的,有朝一日,她定當回到你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