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婕妮絲讓蘇娜洗了澡,然後遞給她一身幹淨的衣服。安德瑞婭提出替那兩隻看起來也滿是灰塵的狸貓洗澡,但蘇娜堅持可以和它們一起洗。
之後,莉莉婭將蘇娜帶到一個房間,牆壁上浛苳樹纖細的根莖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但那明顯不足以用來照明,莉莉婭對著黑漆漆的房子念了一句咒語,懸掛在房間中央的魔法燈應聲亮起。——在斯諾蘭,像這種用來點亮魔法燈具的普通咒語,甚至算不上是魔法,在人們的生活當中,它們就像是一個盛水的木桶,一張吃飯的桌子那麼簡單平凡。
“媽媽說你這段時間就睡在這裏,明天開始估計就不能出門了,不過我們會給你挑件漂亮的裙子,嗯……如果找不到的話,你可以穿莎米姐姐的裙子,我想她不會介意的,媽媽可是縫了好幾件呢!”小女孩托著下巴說到,然後她開心地向蘇娜保證:“放心吧!你一定能穿上漂亮衣服去參加豐收節的!”
蘇娜不禁被這家人的真誠和善良打動,她擁抱了莉莉婭一下,向她道謝。莉莉婭一路小跑回到客廳,大人們正在討論豐收節那天應該宰哪頭犀馬。
關上房門後,蘇娜將自己的破爛衣服擺在桌子上,她從裏麵掏出一些拇指大小的瓶瓶罐罐。
“美夢蝶的鱗粉……風吟花的根……卡嘎——”
“喵!!”
“心靈狸貓的前爪毛……嗯……‘德雷力康布’【注1】……好了!”風吟花的根和卡嘎身上的毛都被她召出的火焰燒成了粉末,再加入一句擁有力量的古老語言,蘇娜把它們密封在一個幹淨的罐子裏,便開始了無聊的等待——她得等裏裏登睡著。
裏裏登坐在床上,和灰色的狸貓麵麵相覷。
“你好?”
“……”
“德魯?這是你的名字嗎?”
“……”
“我叫裏裏登……”
“……”
狸貓和他大眼瞪小眼,交流無果,裏裏登隻好把它抱下床。窗外的夜晚漆黑如墨,裏裏登貼近窗子,玻璃上麵綴著幾顆細小的雨珠,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大秋雨就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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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裏登醒來的時候,窗外果然下著大雨,雨滴啪啦啪啦地打在玻璃上。他坐了起來,荷麥田裏一片朦朧。
他昨晚做了一個夢。與其說是一場夢,倒不如說是一段回憶,他夢到了一段被他扔在腦海深處,已經很久不曾觸碰的記憶。
“原來是這樣……”他不由苦澀地笑了笑。
裏裏登的心裏有一道埂,讓他一直無法釋懷,但是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它就好像是黎明時分的院子中,一抹殘留在地麵上角落裏褪不幹淨的夜色,讓他的內心始終無法平靜。
而昨晚的夢境,讓他一下子就回想起來了。他終於知道那攪動他內心的東西是什麼了,他怎麼會把那段經曆給忘掉呢?那可是他曾經決定要去追尋的東西啊。
13歲那年,裏裏登曾跟著一個白胡子白頭發的吟遊老頭離開過波克鎮,他們走了差不多一個月才抵達塔格諾。
一路上,裏裏登見識了許多新奇的事物,也聽老頭講了很多古怪的故事。他們從甌赫滄騎坐旅魚沿著瑪紮河前進了一天一夜,在涓岸城觀賞彩羽鳥色彩繽紛的表演;在怒湖湖畔,他們偶遇了詩歌和傳說中的巨靈獸“雲國”……如果不是後來收到了父母通過信通【注2】寄來的信,裏裏登恐怕會一直跟著名叫道魯的吟遊老頭,去那個遙遠的詩之鎮維枯爾。
“我怎麼會忘記呢……”他苦笑著喃喃自語。
“因為有人對你的記憶動了手腳。”
蘇娜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房間,裏裏登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這麼說吧,你被卷入到一個世界級的魔法當中,嗯……也不對,應該是所有人都被卷入到了一個世界級的魔法中,隻不過除了你這樣的人外,絕大部分人沒有感受到而已。”蘇娜解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