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彌漫在屋子裏的蘿卜香氣又一次氤氳起來。那年臨走時,我取了最後一次快遞,送快遞的大哥說,你男朋友呢?最近都沒看到他幫你拿快遞。我問,你說的是那個穿劇組馬褂戴瓜皮帽的男生嗎?他說,是啊,你男朋友還跟我說,他女朋友做飯特別好吃。
我聽著聽著就笑了。我把這個秘密藏在心裏很長時間,它就像一個小馬達,為這麼長久的思念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
我再次見到薑越澤的時候,他依舊沒有拿最佳男配角,我也沒有被提名最佳編劇獎。這次相逢是在另外一個影視城,我探班一個朋友的戲,沒料到一個貼了滿臉大胡子土匪扮相的男生湊了過來,是柴曉樂吧,哎喲,我都快認不出你了。我捂著眼睛哭了,他輕輕地把我摟進懷裏,這些年的艱難和不易,似乎都算不了什麼了。
世上所有的重逢都是奇跡,尤其是這麼毫無預兆地碰到。我覺得我得抓緊時間跟薑越澤把話說清楚。我清了清嗓子,薑越澤,有件事情我想鄭重地問你,那年你腦袋被驢踢了之後跟我表白,現在還算數嗎?
薑越澤把他的土匪帽子扣在我的腦袋上,裏麵有一股熱乎乎的汗味。他說,當然,我這麼長時間沒找女朋友也沒找男朋友都是為了等你呀!
我在陽光下眯起眼睛,薑越澤摸摸剃得發亮的腦袋,說,柴曉樂,你再給我做個蘿卜燉牛腩吧,我自己試過幾次,怎麼也做不出那年你做的味道。
但願我是你的夏天
那個夏天,夏林果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羅朗、遊宇明也不會忘記。
如果夏林海還在,而不是一個人被孤零零地埋在後山上,他們相信,他也不會忘記。
1
羅朗、遊宇明、夏林海是幼兒園到小學到初中,同窗12年的“鐵哥們兒”。參加完中考,夏林海提議到山裏爺爺家過個愜意爽朗的夏天。出發前,夏林海的妹妹夏林果要當哥哥的小尾巴,說什麼也要跟著。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一場大雨會淹沒他們所有快樂的記憶。
那天,他們三個去河邊遊泳,夏林果依舊充當站崗的小哨兵。誰知,山裏的天氣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三人剛下到河裏,一片烏雲從遠處飄過來,頃刻間,大雨傾盆。
河裏的水流瞬間變得湍急,羅朗一個踉蹌,跌倒在水裏,一下子被衝出去五六米遠。夏林海和遊宇明急了,迅速追過去。三人中,夏林海的水性最好,他一個猛子紮進水裏,再出來時,一把抓住了羅朗的胳膊。就在這時,一個猛浪打了過來,夏林海先看見,趕忙用盡全身力氣把羅朗和遊宇明往岸邊推,兩人摔倒在一塊石頭上。等他們抬頭,發現夏林海已被水浪席卷而去。兩人大聲呼喊著夏林海的名字,卻隻剩下雨聲和水浪聲。
他們在五裏開外的淺灘上找到了夏林海。他一點兒都沒有浮腫,臉被河水衝洗得很幹淨,白且透明,像個睡夢中的天使。
夏林海被埋在後山上,這樣他就不會孤單,爺爺和奶奶會陪著他。
媽媽來了,幾次哭暈過去。同樣心碎的還有羅朗和遊宇明。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猶如兄弟。如今,夏林海為了救他們,竟然被永遠地留在了大山裏。
他們每人給夏林海寫了一段話,裝在一個玻璃瓶裏,埋在墳旁的樹下。他們約定,以後每年的今天,無論在哪裏,都要回到這裏看夏林海。
2
開學時,羅朗和遊宇明同時選了夏林果所在的普通中學,雖然以他們的分數,上重點高中綽綽有餘。
每天上學、放學,他們都會碰到夏林果。隻是夏林果再也不會對著他們甜甜地笑,淡漠的眼神微微拂過,像是秋天的一縷風,涼颼颼的。
羅朗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吵吵鬧鬧,除了和遊宇明結伴回家,很少和同學說話。遊宇明一直就是安靜的,現在變得更加安靜。夏林海的離去,徹底改變了三個人。
唯一沒變的是羅朗對夏林果的喜歡。夏林果值日,他跑去幫她提水、掃地、擦玻璃。上晚自習,他等著送她回家,一路上不說一句話,隻是默默地跟在她後麵。有男生給夏林果遞紙條,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警告那個男生不要打夏林果的主意,否則卸掉他一條腿。羅朗就像空氣,時時處處守護著夏林果。
有一次,夏林果上體育課崴了腳,羅朗和遊宇明第一時間趕到操場,要背她去醫務室。夏林果沒有猶豫,趴在了遊宇明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