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第二學期,亂七八糟的收費不勝枚舉,今天資料費,明天考試費。我是學習委員,自然要承擔一部分責任。收體檢費時,教室裏亂哄哄的,一幫人將我團團圍住,高考前的時間分秒如金,人人都忙著速交速完。
一張大大的假50元,就這樣被我在急躁中忽略過去。我去找溫旭,問他該怎麼辦。溫旭拿過假錢說,我去把那個小王八蛋找出來。我忙拉住了他說,你不能打架,不能罵人,不能誣陷,不能以強欺弱。溫旭傻了眼:那咋辦,要不,我去門口的小商店把假錢花了?
不等我回答,他就徑自出去了。放學後,他將一堆零錢交到我手裏。買了瓶汽水,還剩四十八塊五,嘿嘿。
我漲紅了臉:你就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溫旭睜大了眼睛,隨即又換作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本來就是壞蛋,是你先找我的呀!
我憤怒極了,拔腿往教室裏跑。那天後,我再不敢到小商店買東西。可更要命的是,溫旭也躲開了我。我們雙雙僵持著,苦戰題海,在“兵荒馬亂”的高考前夕,痛並自虐著。
事實證明,奮力一拚,不是沒有效果的,而且有可能效果斐然,我考入本省的一所師範大學,溫旭考到南方的一所二流大學。
4
上了大學,曾經的所有變得雲淡風輕,唯有溫旭,始終未能隨高考的結束,一同沉沒在時間的陷阱裏。
我的周圍大多是循規蹈矩、本分刻苦的學子。比起溫旭,他們更像一株株平淡溫和的大槐樹,沿著既定的路線,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來。走到這一步,其實挺不容易。
可我和溫旭結束得似乎挺容易。大二那年,突然收到他的信,我按捺著狂喜,將信小心地拆開,裏麵掉出來的,是張50元麵值的紙幣。揉搓的痕跡清晰在目,這不正是那年我收到的假幣嗎?假幣上有幾行字,熟悉的筆跡:其實那年,我跑到商店門口的時候,就放棄了。我向同學們借了四十八塊五,而這張假幣我一直保存著,現在,該還給你了。
我努力控製著眼淚,可法力不夠,還是淌了出來。我想回信給溫旭,向他說聲對不起,但信封上沒有地址,隻有郵編,來自南方的一個栽滿海棠的城市。
他始終沒有原諒我,而且,用這種方式狠狠地回擊了我。後來,我從同學那裏斷斷續續了解到他的情況,他對生龍活虎的大學生活很是滿意,參加校足球隊,CS打得小有名氣,很多女孩都暗戀他。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同學錄裏,他留下了自己的通信地址,我猶豫了很久,自尊卻不允許我主動低頭,最終放棄了。那封寫好的道歉信就這樣躺在抽屜裏,一躺就是三年。
5
畢業後,我回高中母校任教,由學生光榮地升任為老師。角色的乍然改變,令我措手不及,常常是帶著一身學生氣、抱著書穿梭在偌大的校園裏。
那個下午,在陽光傾瀉的廣場上,學校舉行合唱比賽,穿統一服裝的學生們端正地站在台階上,表情莊重又快樂。合唱的聲音傳得很遠,嘹亮高昂。
我看著他們,確切地說是在感受著這一刻,眼角溫潤潮濕,心底溫柔泛濫。
太陽明亮地照著他們驕傲的額頭,時間霎時回到六年前,嘹亮整齊的合唱隊伍裏,一個男孩裝腔作勢,用掩耳盜鈴的方式偷取了一個女孩的心。
隻是,那個年齡的心,太薄太輕,承受不住一絲的肮髒,驕傲地轉過身,以為成全了自己高貴敏感的靈魂。怎知,愛就在低頭抬頭的瞬間,凍結封存。再回轉,已然物是人非。
我曾站在離你最近的天涯
那時,她叫他“豬妖姐姐”
細細承認,她是比較壞的,所以才叫明業“豬妖姐姐”。當然這不能完全怪葉細細,誰叫他在遊戲裏取名“桃花町妖姐”。
每次細細這樣叫他,他就會說:“小妹妹,好歹你一身裝備都是我給的,你就不能對我感恩戴德?”她嘿嘿笑著不說話,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後頭跑。他在遊戲裏叱吒風雲,就好比黑社會老大,當然葉細細可不是什麼壓寨夫人,充其量是個比較有地位的跟班兒而已。她也問過他為什麼不找個人“結婚”,他隻回答說太無聊。但她卻喜歡遊戲裏結婚時穿的漂亮婚紗,於是某天她幹脆提議:“不如咱倆結婚吧。”
當時他正跟一群怪奮戰,一分心就被圍在中間群毆,掛了。他躺在地上期期艾艾地說:“你看吧,你這話果然是會要人命的。你就讓我多活兩天吧,小妹妹,我可不想被我女朋友打死。”她也是在那時才知道他有女朋友的。
從開始玩遊戲到現在,認識明業快四個月了,但她不是那種沉迷遊戲的人,隻是在周末才會休閑一下,所以說她跟明業也算不上有多熟絡。
下線,關機。細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腦海裏卻反複出現“明業”兩個字。遼寧沈陽,廣東河源。他和她的距離幾乎跨過了整個中國的南北縱線,為什麼會遇到呢?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她不知道他的樣子,也沒聽過他的聲音,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說他有女朋友,心裏就覺得疙疙瘩瘩的,好像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一樣。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
後來,他叫她“貓妖妹妹”
細細的頭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明業說,你把它換了吧,我每次看見它都覺得很有殺氣。於是細細就換成了一隻瞪著大眼睛的、可憐兮兮的小貓。後來,他就叫她“貓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