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來了,聯係了單位,安排了工作。她來到桂花樹旁,她站在枇杷樹下。
那家理發店成了一間水果鋪子,她詫異到失語,再沒有她的“指尖芭蕾”。她大病一場,媽媽細心地服侍她,爸爸端湯又送藥。
病好後,她媽媽說:“別那麼幼稚,這世道男子不能輕易相信,況且你們什麼誓約也沒有。”爸爸很理性:“不要再想了,不可能了。”
生活是現實的,理想也要麵對現實,她前思後想:自己和他,難道不是愛情?難道承諾了無痕?那什麼樣的感情才會是真的呢?
她把愛情揣進衣兜,埋頭工作。像是一截腸子斷掉了,像是一塊腦細胞被切割下,她感覺自己哪裏不太對,不像以前一樣。成了“優質剩女”的她自嘲,就這樣被愛情傷得七零八落了?彎彎的眼眉裏染了淡淡憂傷。
7
在頻繁的相親大戰的轟炸下,她把自己交給由父母做主的一樁婚姻。典禮的時候,先生重金請了當地最好的婚慶服務公司。抬起菱花鏡裏的雙眸,她呆了又呆——她的發型師——“指尖芭蕾”!她失聲喚他,他隻是搖頭。
世上有這麼相像的人嗎?他搖頭,還是搖頭,說:“新娘子認錯人了。”
他的理發包上有米黃色的小花,有金燦燦的圓果,“又香又甜。”她很想說,可沒有說。心上的死結,又冷又硬。
新婚之夜,桂花飛,枇杷落,發型師入夢:“我是你的指尖芭蕾,你走之後,你父母跪地求我放過你,他們要給我錢——換新的電話號碼,換新的地盤……”
醒來天已大亮,先生放在客廳的音響裏飄出一首歌:“風吹過,一抹嫣紅染上你的眉……這指尖芭蕾,是情人無悔,不管是非也不問命運的錯對……”
8
樓下有人按門鈴,先生開了門,是婚慶公司的服務生:“我們總公司董事長特送的花籃。”看花箋,她瞄一眼,熟悉的筆跡暈厥了新房裏的晨光——
他從來沒有離開,在原地讀書、畢業、開發館、注冊婚慶公司,連鎖經營,分部特意開到她的家鄉,隻為等到她,而等到她,是在她為人婦的時候……他能做的似乎隻能是為她把長發盤起。原來他隻是遵照她父母的意願更改了發館名字,她托人查的學生處記錄,是她父母做的偽據。
“你要親自為我盤起長發。”花箋上印著這樣一句話,這是當年她要的承諾;花箋上還印著另一句話:“我要親自為你盤起長發。”這是當年他給的承諾。今生,他這樣兌現諾言。
他的簽名筆跡那麼熟悉,一如那青春的指尖旋舞過的芭蕾,她看著,似煙花,燙了眼。瞬時,她明了,為她服務的婚慶公司就叫“眼眉彎彎”,他當年叫她——眼眉彎彎的女孩。
玻璃瓶的口哨聲
1
教學樓掩映在由十幾棵白楊樹簇成的一片巨大的濃蔭裏,密密的陽光灑下來,操場上傳來他們的口號聲。
那天,我仍舊裝病留在教室裏,閉眼趴在桌子上。風從空蕩蕩的教室裏穿過,課桌上排列著12個大小不一的空玻璃瓶,在風經過的時候,瓶口吹出韻律不一的口哨聲,就像一隻柔柔的手在撥弄我的17歲。
突然,我聽到有別的聲響擠進了玻璃瓶的口哨聲裏,不是麻雀聲,不是蟬聲,不是班主任尖銳的高跟鞋聲,不是化學老師抱著一堆實驗器具碰撞的“叮當”聲。我抬頭,因為這聲音很快便理直氣壯地融入到了玻璃瓶的口哨聲中,而我的快樂從心底“咕嘟咕嘟”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