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亂世,兵……也無兵。
糧……也無糧。
身世……也無身世。
空有這滿腹才學,隻好……賣與帝王家。
可這帝王家,姓劉也還姓劉,早不是當年的威風了。你去許都打聽打聽,搖著小扇故作風流其實肚裏草莽一堆的公子哥兒,也能告訴你,不如……賣與曹大將軍。在莊稼地裏揮汗如雨不問世事但求溫飽的老農,也能告訴你,曹大將軍正在招賢。
青裳衣袖,妥妥帖帖,一揚眉,一拱手,也是一表人才,謙謙君子。
拜上名帖,籠著袖子地立在門房。
“人言,宰相門子也是七品官,果然不假。”閑閑地笑。那桌上的名帖已是堆得成了小山一般,又有幾人能入得了曹大將軍的眼?
“將軍還未醒。”門子好脾氣地解釋道。
“莫不是新得美人字莫愁?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將軍料來不是這樣的人。何苦欺我?”
話是這麼說,也隻有,坐下,喝茶,喝完,再加。
喝到茶水沒了味,終於有人請。施施然走過一長串呆呆等著,想著過會兒如何一語驚人的群英,還是閑閑地笑著。
“將軍總算是醒了?”
穿花度柳,原本就是二月清寒不傷人。這將軍府邸,春色撩人。一陣花香,幾乎忘了是要去見曹大將軍,而是小女兒結伴去踏春。
湖邊有亭,亭裏有人,一壺茶香,嫋嫋飄來,這花香頓時俗了。
“將軍可在等人?”躬身行禮,也是公子清嘉。
曹大將軍,麵貌雖不清秀,也絕非她們說的那麼不堪,別的地方平平,唯鼻子煞是好看。曹大將軍,真像是剛剛從床榻上爬下來,還微微閉著眼,不然,她又怎敢這樣地打量。
卻還是被他發現。
“何故求見?”
“自然是聽得了將軍的招賢令。”
“那一女子來,何幹?”曹操的手,正握著白玉般的瓷碗,話音一落,瓷碗也隨勢落在桌上。
輕輕的一聲,卻聽得碧落膽寒。原是這麼輕易就被他識破,那麼也隻好另換一套說辭。
“聽聞,將軍府上缺一名嗓音好的歌女,特來自薦。”又是畢恭畢敬的一揖。
那為何裝模作樣扮成清秀書生?曹操沒有問。他道:“唱一曲,來聽聽。”
“那也好先討一杯茶水潤潤嗓子。”她卻笑,像是真的想喝那壺裏的茶。
曹操不與她笑:“你的茶喝的還不夠?”
“哎……”是,夠了,可煞是難喝。碧落一擺袖,一回身,唱。
唱……什麼呢?又斂衽,問:“是唱小女兒在幽閨裏自憐,還是大將軍立馬橫槊血流成河?”
“麻煩。”曹操又閉了眼,不理她。一個歌女,哪來這許多的……麻煩?
“唉,那不如就白雲飛揚?”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
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
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明知那人閉著眼,也唱念做打樣樣全,臉上的表情絲絲入扣,好像自己真成了那窮兵黷武妄想長生的漢武大帝。
“你留下。來人。”
以為是給她安排,他卻道:“將靈兒杖斃。”
“聽聞靈兒姐姐最通音韻。”
“不錯。”曹操這才笑,“不過有你了,她就不是了。”
所以就殺,碧落臉上的表情分明是不信,曹操也不理。
“那何時我也會成這杖下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