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匠村的某個角落,有兩個格格不入的人,彼此看著對方的眼睛。
“你聽到聲音了嗎?”棲梧沉默後問。
“你也聽到了?”靈稚微蹙眉心。
棲梧忽然感覺一陣灼痛,當他掀開衣袖時,臂上有一塊斑駁恐怖的傷疤,像是被開水燙過,連皮肉都已經不再完整。
“它在痛!”棲梧驚訝道,“這裏,不是那個印記的位置?”
靈稚跟著拉起衣袖,在她的手臂內側,也有一塊類似棲梧傷疤的痕跡。
那裏原本就是巫印的位置。
兩人在叛道者中成長,才幾歲的時候,就被叛道者裏的前輩用烙鐵幫著破壞掉了。過燙的烙鐵破壞了孩子嬌嫩的皮膚,兩人傷疤這個位置,已經多年來沒有知覺,就算刀砍在上麵也不會疼痛的餓麻木。
現在,傷疤開始痛了。
棲梧的心猛地提起,剛才聆聽到的聲音讓他明白了很多東西,包括這個巫印存在的意義。現在傷疤開始痛了,難道他們要被懲罰了?
他迅速屏住呼吸,準備承受接下來的疼痛。
誰知,預想中的並沒有到來。
“……咦,為什麼我覺得它好像沒那麼痛了?”棲梧傻乎乎地問靈稚,覺得不可思議。
“有些癢。”靈稚擰眉給出了結論。
緊接著,兩人就親眼見到了兩塊傷疤自發地蠕動,扭曲猙獰的皮膚變得光滑平整如初,新生後略帶粉嫩的皮膚上,有著金粉描繪的巫印圖騰。
“巫印……回來了?”棲梧不知所措。
靈稚定睛沉思。
……
除了兩人以外,因為追蹤薑羲而聚集在北地、又因為追蹤薑羲失敗而散落在北地的眾多叛道者們,他們也聽到了來自神山的聲音。
腦子裏被種下的仇恨大樹突然開始鬆動,甚至於從根部開始腐爛。
原本對恩怨深信不疑的他們,開始生出了懷疑。
‘薑族之內的爭鬥是真的嗎?’
‘我們當年真的是被拋棄的孩子?’
‘我們為什麼要聽從黑袍尊主的命令呢?’
無數的質疑紛至遝來,迅速衝垮了他們心底被強行種下的對黑袍的忠誠。
有的人還是固執,咆哮著自己沒有錯。
於是他們被錐心刺骨的疼痛掌握了身體,來自血脈裏祖先對他們背叛的鞭笞發自靈魂,不可謂不嚴厲;
有的人卻還是動搖,不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
偏偏他們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反而有如母親手掌溫暖的力量,撫摸著恐怖傷口,幫助上麵的巫印恢複如初。
……
神,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的追隨者,也不會放過自己的背叛者。
罪與罰,功與賞。
一切自有定論。
……
當薑族其他人的血脈因為神座再臨而沸騰的時候。
身處神座之上的薑羲,也並非是平靜的。
她感覺到了割裂——神座上的她,和靈魂上的她,仿佛變成了兩個人。
神座上的她,冷靜、沉寂、滄桑、浩渺,威嚴得宛若俯視蒼生的神,沒有一絲的七情六欲,淡漠到有如一尊石像。
而靈魂上的她,從神座上被抽離,投入漫的紅蓮火炎之中,不斷被淬煉灼燒。她時而感覺自己是紮根青石的翠竹,時而感覺自己是狂風暴雨裏的海上舟,她忍受著疼痛,熬過諸多磨礪,神魂越來越強大,巫力也越發的充沛。
這種感覺,薑羲其實並不陌生。
這是作為巫主的二次覺醒。
她能夠感覺到身體更深處有枷鎖被打開,這份強大越發趨向於她前世的巔峰狀態,曾經使用得得心應手的一些力量也總算是回來了。
等神魂歸位後,薑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飛躍星海之上,借用周星盤演算下大勢,其間自然少不了考慮到長生教存在。
令她意外的是,她看到了兩根糾纏極深的藤蔓。
一根是大雲的氣運,一根則是長生教的氣運,兩者相依相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儼然已經不分彼此!
“所以要覆滅長生教,就要先推翻大雲朝?果然是萬事自有意嗎?千年前的少禹巫主竟然那麼早就算到了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