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薑羲想得太多,太過敏感。
而是最近葉諍時不時傳遞到她手上的消息,讓薑羲已從中逐漸嗅到了一觸即發的危險味道。
但是,楊誌源接下來並沒有過多關注薑羲,而是與他人笑去了。
本來也是,薑羲不過一玉山學子,既無背景,也無官職,哪裏值得堂堂刺史記掛在心上,問她兩句已是關照。
一切似乎是薑羲想多了。
薑羲摩挲著酒杯,從層樓眺望出去,剛好能見到人群熙攘擠擠,很快聚集在了湖邊,沿岸垂絲綠柳下幾乎都是攢動人頭,右邊的水上百戲也逐漸安靜下來。左側的視野範圍內,則出現了十一條龍舟,每舟各有十名漿手,舟頭立一指揮,還有旗幡隨風獵獵。
“龍舟競標要開始了!”
葉諍聞言,中斷了與旁人友好的交談,向四周邀請:“不如憑欄處一觀龍舟競標如何?”
四周皆是應是。
以腳下竹樓為中心,龍舟競標的起點在左側,十一條龍舟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一起。竹樓正對前方,便是終點,也是競標之地。
端午最熱鬧的活動便是龍舟競標,木漿拍打水麵激蕩的熱情火烈,足以帶動無數樟州人的情緒,每年勝出的隊伍也都能得到一番嘉獎,在一眾江南權貴麵前露麵,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兒。
而這般盛景,自然少不了文人墨客的筆墨襄助,薑羲也是才知道,原來另外一棟兩層竹樓,是那些文人們用來開端午文會的地方,江南多少青年才俊都聚集在了一起,就連他們玉山的山長元堂先生,也難得露麵在二樓坐鎮。
思維碰撞出火花,便是一篇又一篇的佳作誕生。
當然,薑羲覺得這更傾向於量變引起質變。
龍舟競標還未正式開始,隔壁文人所在的竹樓就已經不斷傳來佳作——按照慣例,若是能從元堂先生口中得上一句好的,那篇作品便會由人傳到權貴們所在的樓裏,並向在場所有人唱詞。
聞名江南,也就是這麼一朝一夕的事情。
許是有朝中貴人在這裏,那些迫不及待想要出仕做官的文人們,揮毫灑墨那是毫不客氣,雪片般飛來的詩作很快堆滿了案頭,而這些還是經過挑揀後水平不錯的作品。
看來很多人為了等這一,已經籌備許久了。
也是,聲望名氣對每一個文人來都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薑羲心不在焉地淹沒在人群裏,聽著葉諍饒有興致地從那些作品中抽出優秀的,興起時還有朗聲宣讀,點評幾句。
他再怎麼是不受寵的皇子,那也是皇子,由名師啟蒙,大儒教導,點評幾句詩作是完全沒問題的。
周圍人也是一陣陣附和,隻有楚稷高冷的自斟自飲,懶得聽。
薑羲也興趣不大,她今沾光上了三樓,已經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可再沒別的心思大出風頭。
但是,有人似乎並不想看薑羲這麼低調。
“端午佳節,怎麼九郎沒有新的詩作出來啊?”楊誌源笑眯眯地。
那聲九郎喊得太親近,一時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九郎?哪家的九郎?
楊誌源看出他們的疑惑:“當然是寫也無風雨也無晴的薑九郎的!”
罷,他直直看向薑羲,帶著一眾人的視線悄無聲息的逼近壓來。
眾人恍然想起:
“原來是那個薑九郎!”
“嗬嗬,寫了《定風波》,還在霓裳閣時,以一首《把酒問月》力壓一眾文人。”
提起這事跡,大家一下子想到了薑羲的身份。
薑羲站在人群的盡頭,周圍人都在看她,不自覺與她劃分出界限來,讓她一個人看上去孤零零的……
其實並不,因為薑羲自己沒覺得孤單。
她隻是笑著歪頭:“薑九寫不出呀。”
笑話,你讓我寫我就寫?
當即有人沉了臉色:“四皇子與楊刺史在此,你一玉山學子,怎敢如何怠慢?”
這是不高興了,大概都覺得薑羲沒眼色。
多好的在大人物麵前露臉的機會,還是楊刺史親自遞到麵前,此人竟然推拒了!
未免太不識抬舉!
能對堂堂四皇子呼來喚去的薑羲,自然也不會對這些人懷抱多大畏懼。
她淡掃一周,心裏有了盤算——
看來這位楊刺史,並不如外界想的,在樟州官場上孤立無援呢。看看這些人的反應,有些人的憤怒不滿可是實打實的。
果然樁子埋得夠深。
薑羲默契地與葉諍對視一眼,目光觸及交換,又飛快錯開。
還有人怒斥薑羲,薑羲幹脆拱手,一雙清朗眼眸坦蕩蕩地直視這些權貴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