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思源篇(1 / 2)

一、我的祖先

民間常說:我們是山西洪洞縣老鴉窩人氏。依照家譜的記載,黃家的祖先原來世居山西洪洞縣的鵲喜村,明朝永樂二年(14 04年)遷來汶南。汶南就在泰山腳下,汶水之南,現今寧陽縣北境。明成祖起兵“靖難”,兗州一帶曾有大戰,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這一帶成了沒有人煙的廢墟。朝廷就從別處移民來填補空地。

黃家的祖先名叫黃鑒的,帶了家小最早來到汶河南岸的黃家崦定居。大戰之後,赤地千裏,田地無主,自由墾殖。所幸這裏土地肥沃,水草茂盛,黃氏勞力操作,血汗經營,漸成富戶;子孫繁衍,自食其力。

到了明朝末年,地方秩序紊亂,土匪出沒,打家劫舍。有個名叫秦景的土匪頭,在彩山聚眾,占山為王,最是凶殘。他經常洗劫鄰村,殺人放火,村民四散逃命。隻有黃氏家族聯合南海子村韓氏、孫家灘孫氏,守望相助,屢挫悍賊。秦景懷恨在心,出其不意,傾巢圍攻黃家崦,先祖黃崇儒、黃罷、黃條等都力戰而死,土匪也傷亡慘重。黃氏家族糾合餘眾,退守村舍,血戰晝夜,土匪終不得逞。其後有本縣誌士朱克配組織義勇軍,圍剿彩山土匪,黃氏族人踴躍加入,共同把秦景誅滅。

清朝甫定,天下又見太平。而汶河沿岸風沙越來越大,於是黃氏家族大部分遷到三裏以南的添福莊上。這時人口繁盛,支脈分歧,其中屬先祖黃廷弼一支最為旺盛。這一支的治家格言有八個字:敦本,力田,誦詩,讀書。敦本就是要務本、不忘本、確保老本,為人要敦厚老實,不投機取巧;力田就是努力種田,努力耕作,自食其力;誦詩是朗誦詩詞,人類最古老的文化就是詩歌,詩歌能啟發智慧,淨化心靈,中國人的老祖宗講“詩教”,黃氏的先人教子孫要誦詩就是遵循詩教的意思;至於“讀書”就不必多述了。從黃家崦南遷添福莊以後,黃氏家族平穩發展,到了道光年間,黃家出了兩個天才兒童:哥哥黃恩澍,道光五年進士,早亡;弟弟黃恩彤,道光六年進士,出任公職,4 9歲歸田,一共做了23年的清廷要員。黃恩彤曾參與南京條約的談判,出任廣東巡撫,致力籌措賠款、索還舟山及鼓浪嶼群島等事務。但他的戰略理念不合當道,便急流勇退,告老養親,回到故鄉,著書立說,教育子弟,留下了大量的著作。

二、我的父母

我的父親(190 0-197 6)名禧麟,字吉甫,少失怙恃。祖父彥怡去世時他18歲,祖母服毒殉節。幸而母親已過門,她有智慧而賢德,襄助父親主持家務。父親念過幾年私塾,沒進過學堂,他的學問多半源於看的一些章回小說。日軍來襲,全家逃到曲阜避難。他把很多時間花在麻將桌上,他的牌藝很高,有“牌神”之譽,可是牌神並不一定贏錢,反而輸的時候多。他抽煙是把煙裝在煙嘴上一支接一支地燒,並不吸進肚裏。至於喝酒,兩餐都不能少,小酒壺用開水燙熱,兩三杯而已,我從不記得父親喝醉過。

那些年父母之間常有爭執,多半是母親說道理:她總是條分縷析地檢討父親的不是,而父親總是理屈。以理服人是母親的家教,學得最好的是姐姐,她也能分析事理叫人心服口服;我也學到一點,往往叫人口服而心不服;至於其他兄長弟妹就差得更遠了。

父親對我特別嚴格,因為兩個哥哥都成家早,姐姐受全家喜愛,弟妹幼小,而我又最頑皮,常受體罰。

局勢稍定後,全家從曲阜遷返老家,住進荒蕪了18年的房子。學屋院和家祠裏堆滿了一疊疊的木刻版,我現在想有可能就是辛亥世譜的原版。再就是滿地的手寫文稿,都是工筆小楷:有書信,有公文,也有奏章,可能都出自恩彤公以下師門公等人的親筆。父親帶著兩個哥哥整理這些文件,清理出三大疊,送到曲阜去裝裱成三大冊,我的印象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