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陪伴合歡的第三日,我想通了整件事。
我想我和合歡糾結的最初,全是源於合歡喜歡莫珩,於是整日對我念叨莫珩的優秀絕口不提他的缺點,對男人認識有限的我沒有身經百戰的基礎,隻好耳濡目染的認為像合歡口中的莫珩才是值得托付愛情的男人,然而那時候我卻沒想到,這僅僅是因為出於我對合歡的信任,而不是少女情懷總是詩。
假如合歡口口聲聲隻說莫珩的缺點,也許我也會同仇敵愾的認為莫珩是負心漢,當然情人眼裏往往是看不到缺點的。
又假如合歡雖然喜歡莫珩卻怕也被我喜歡於是口中總是讚美師然或別雲辛,我也許就會移情師然或別雲辛,再趁此讓夫人給予我移民明日城或雲州城的機會,那麼這事後的許多悲劇也便不會發生了,可是說到底,合歡之所以對我毫無保留心口合一也是因為出於信任,隻可惜,女人之間的信任往往敵不過心上人的一句話,或一個選擇。
假如的越多,回歸現實時越失落,這就是徘徊在幻想和現實中人們的悲哀,而我最近也常常陷入這種悲哀,隻盼望莫珩盡快改變主意帶合歡離開,還大家一個清淨。
可惜,女人之間的鬥爭往往是不能清淨的,那隻會逐漸加劇,直到魚死網破的那一日。
第四日清晨,我被從窗縫透進來的晨光惹醒,右手習慣性的去摸床頭,觸手一片冰涼,抬頭一望,合歡已經不知所蹤。
走出門問了侍女,侍女搖搖頭,說她們也在找合歡,還說已經通知了夫人,夫人也已經派人四處去尋,就怕合歡一個想不開,投了湖了。
我心裏一咯噔,顧不得梳洗,急忙奔向城主為客人安排的住所,經過隨從通報終於見到在廳內用膳的莫珩。
莫珩見我微微一笑,笑窩點綴的恰到好處:“我正要去見你們夫人,你……”
我打斷他:“合歡呢,她來過麼?”
我睜大眼望著他,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希望。
他說:“一個多時辰前來過,讓下人轉達了些話,不過她說的不清楚,下人沒有並沒有聽全。”
我急忙又問:“那個下人呢?我能見見麼?”
莫珩叫來下人,轉述了合歡的留言:“幫我問上一句,倘若城主和自己的兄弟同時喜歡上一個女人,城主是退讓成全呢,還是堅持到底,又倘若那個女人並不愛城主,城主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呢,還是相信天涯何處無芳草。”
我心裏好似被人狠狠一撞,猛地抬頭:“然後呢……她去了哪兒?”
隨從隻道:“合歡姑娘好像丟了魂似地問奴才,是選擇愛還是選擇恨,奴才說奴才沒經曆過愛和恨,從小就是孤兒,家中也沒有妻兒,不知道該怎麼選,然後她就念念叨叨的走遠了,好像在說‘既然不能……不如同歸於盡’什麼的。”
莫珩蹙眉聽完,淡淡勸我,但他說了些什麼,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想法,那年的春秋也是這樣不聲不響的消失了……
這日晌午,我聽侍女說找到了合歡,隻是那已不再是合歡,望我有個心理準備。
我聽著心裏鈍痛不已,渾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幹,首次感覺到失去親人的痛苦。當年爹去世時我還小,不懂悲傷,隻是後來長大了回想起來,覺得未能在懂得悲傷的時候為親人流下一滴眼淚而遺憾。
而如今,當我意識到何謂悲傷時,卻又希望一輩子都不要懂。
在趕去見合歡的路上,我對老天許願,隻要能讓合歡睜著眼對我笑,能呼吸,能說話,就算是傾盡我所有的幸福,也是值得的。
可當我親眼見到亭亭而立在那兒的合歡時,我突然又隻覺得自己許願很可笑。
淡黃色的繡裝,襟口裝點著點點彩蝶,華麗而端莊,這是身為夫人應有的體麵,可裝在這身行頭裏的人,卻是合歡。
她的眼眉不再冷淡,朝我笑著:“胭脂,你來了,我方才還差人找你。”
我望著隨著她輕笑的動作而搖搖晃晃的玉質釵環,眼前陣陣發暈:“合歡,你一早就不見了,我四處找你,怎麼找也找不到。”
合歡一臉驚訝,忽而又笑:“真是心有靈犀,咱們都在找對方,居然都錯過了。”
我尚來不及琢磨話裏的意思,卻聽身後一個細微的動靜,回頭望去,隻見蒼白著臉斜靠在侍女身上的夫人抖著指尖指向合歡,廳裏的侍女跪了一地,我也跪下,隻除了合歡。
夫人揮開侍女的攙扶,挺起她最後的尊嚴緩緩上前,盡管她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暈倒。夫人的妝容永遠那麼完美,但是今日沒有我和合歡的侍候,她的氣質和臉上的妝顯得極其不符,但這樣的缺失隻有我和合歡看得出來,在外人眼裏,夫人依然仿佛從畫中走出的明媚。可我想,即便全天下人都看得出來這個缺失,夫人也不希望被合歡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