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淺幽身後如影隨形的女子打斷她們的話,“幽小姐、溟小姐,少爺有請。”
蒙住眼睛,在蓮兒帶領下,木棉與花淺幽乘車夜行,路途不遠,卻走的彎彎曲曲,她清楚哥哥不準備讓她們記住來時的路。
小心再小心,是他一貫作風。
一路顛簸,她雖然習慣如此,卻還是忍不住被顛的犯困,昏昏沉沉入睡。
等她醒來解開蒙住眼睛的布條,她們已經置身在一處小亭裏。
小亭建在山中,山巒起伏綿密,綠蔭小道縱橫,出奇的是此山四周一片是茫茫大海,如何來到這裏的,她根本不得所知。
有人早已等著她們,白衣似雪,發如墨,以紫色絲帕束發,鬆垮垮的散落在後。臨海而立,海麵浮起濃霧,海風吹起垂落的廣袖衣袂飄揚,他仿佛是羽化即將乘風而去的仙人。
“你們來了。”一句輕候,他轉過臉來,笑容絕色傾城。
亭中隻剩下他們三人。
“哥哥。”花淺幽幾步到他身邊,許久不見他露出麵容。
“坐吧。”他說道,卻是對著木棉。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還是快些說完的好,如今我有可能被人盯著,萬萬不能出了差錯。”木棉頜首表示謝意,卻沒有坐下。
花淺幽在一邊附和,“說到底,你還是對赫連孝不死心,真是個死心眼,說不定那男人早就懷疑你,不過需要你醫治,才不得裝作什麼都不知情的模樣。”
木棉笑笑,“我樂意如此,花夫人不用費心。”
“溟兒,上次的事我知道你不能忘記,我有我的難處,希望你體諒,你也該明白你所以能從我的劍下撿回條命,絕對不是好運氣一說。”他說話溫和,哪怕是說起什麼打打殺殺的血腥事來,也那般心平氣和。
“是想讓我感謝哥哥嗎?”心口那一劍有多疼,隻有她知曉,其實那一次死掉也未嚐不是好事。
“你心中有氣,不怪你,說到底現在隻剩下我們三個人血脈相連,你再是不願意,也不能抹殺這點。你想得到赫連孝,不下點重賭注怎麼能成?”
純良無害的溫暖笑容,很多年前他也確實是這樣,木棉望著他半晌,突然出聲,“血緣關係如你所說,我不能抹殺,可有一點哥哥是不是忘記,很多年前北海被攻破時,我就死了,被當做你的替身,再送去敵船途中,墜海身亡。”
他垂落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時隔多年,聽到木棉說起北海被攻破這幾個字時,還是不由自主的身子微震。
“嗯,真的過了很多年。”一點輕笑掩蓋他眼裏的悲痛,卻僅僅是瞬間他恢複常態。“你的意思,是不準備再為哥哥做事?還是你寧願幫著攻破北海,害的我們流離失所的那些人!”
“因為你死了兩次,還不夠嗎?哥哥是想我死第三次。”她笑笑,自小開始她看遍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自家兄妹如何?她與花淺幽同是妾的女兒,他是嫡子,所有的榮耀都歸集他一身。
北海四麵受襲,為了保住他得以活命,她和娘親被送往敵船。
她僥幸活下來,吃盡苦頭,直到被赫連孝買下入府,才過上安定的日子。
一聲溟兒,讓原本叫做木棉的她,必須麵對萬劫不複。
久久的安靜,連花淺幽也不敢出聲,不再為哥哥效力,也意味著將自己送上不歸路。
得到的他不會珍惜,得不到的他更不會珍惜,有的隻是毀滅。
“好吧,我不會再勉強溟兒,你的眼中早已沒有昔日兄妹之情,再強留也無用。”說完他從衣袖裏拿出一樣東西遞給木棉。
木棉能猜到那是什麼,卻沒有接過。
“怕哥哥害你的赫連孝?”
他的眼神太真誠,可惜木棉不為所動,因為她熟悉所麵對的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臉頓時褪掉血色,黑發帖服臉頰,兩種分明的對比,木棉此時宛若山中的鬼魅精靈,瑟瑟的顫抖害怕站在眼前要置之死地於她的男子。
“你不如殺掉我算了,這藥我是萬萬不可能給他服用。”
徹骨寒栗令木棉上下牙齒不住相撞,他隻一句送客,她就被蓮兒拉出亭子,不容分說與來時一樣蒙住眼睛送出去。
耳中飄來他最後丟下的一句話,“七天,赫連孝的命隻剩下七天。”他從不強求別人接受他的吩咐,他隻會開出令對方不能拒絕的一個條件。
等待蓮兒帶著木棉走的沒有蹤影,花淺幽挪動位子做在他麵前,“哥哥,你再怕什麼?”
“怕什麼呢?你說我再怕什麼?”他眉峰一挑,斜睨著她。
沉穩溫和的人,霎時眸中冷戾。
花淺幽被驚嚇住,最後泛起苦笑,“你莫要忘記你曾經的承諾,若是有一天安紫薰成為阻礙你計劃的人,你一定會親手殺了她!”
曾經,他對她承諾的誓言。
“她現在,對我有用…”話說到一半,突然毫無預兆的湧出一口鮮血,滴落在衣袍上,粘稠的化不開。
花淺幽驚呼一聲,忙靠近他身邊替他擦拭,卻被輕輕推開。
“無礙。”他並不在意的自己處理幹淨,方才還精神奕奕的人,頓時呈現一種灰敗氣息,宛若即將凋零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