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形容此時的感受,明明知道自己躺在屋裏,眼前的景象卻讓我產生一種身在雲頂天宮的幻覺。
也許等我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悶油瓶在帳篷裏默默收拾行李的背影,或者我們根本還沒有離開旅館,我還有來得及說服他不要走。
我甚至期待,阿寧的隊伍還在長白山中行進,而我和潘子胖子還有陳皮阿四等人正躲在溫泉洞中稍作休整,周圍是我們剛換下來的衛生巾。
隻要所有人都在就好,怎樣都好,哪怕我白活這幾年也認了。
號角聲還在持續,陰兵排成一列長隊走過我的麵前。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們的麵孔,雖然我現在是閉著眼,可我就是能清楚地看到。
不僅僅是奇長的人臉,有的士兵好像沒有頭蓋骨,頭皮軟塌塌地覆蓋在頭上,形成幾層皺褶,下巴也長得不像話,整張臉極度蒼白,皮膚卻泛著灰綠色。整支隊伍麵無表情,配上殘破的鎧甲,看上去十分詭異。
巨門在我麵前緩緩向兩邊打開一條縫隙,號角聲更加洪亮,我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麵在抖動。
我眼睜睜看著陰兵一排排進入青銅巨門之內,門縫的黑暗中順次亮起幾盞幽藍的燈火,依稀能看到一塊黑乎乎的輪廓。跟悶油瓶進入青銅門時的場景相似,卻又有些地方不太一樣。門內的黑色物體似乎也在觀察我這邊的情況,兩方陷入了一種對峙狀態。
裏麵會走出來什麼東西?我摒住呼吸緊盯住前方。是悶油瓶還是萬奴王?莫非是小叮當?我心說,其實青銅門是一個時光任意門?
我真佩服自己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還能產生如此豐富的想象力,看來這幾年的折磨也是頗有成效的。
我突然想到阿寧從海底墓帶出來的那幾張照片,其中一張就是一個黑乎乎的生物從某個懸崖爬上來,上麵有一群人往下傾倒某種東西。
我麵前這個物體跟照片裏的那個是否是同一種生物?看來當時的東夏民族應該相當彪悍,至少在遇到這麼多匪夷所思的情況之後,還能鍥而不舍地修建如此龐大的雲頂天宮。如果不是這裏存在某種能吸引他們留下來的力量,很難想象一個國力薄弱的國家能甘願冒滅族的危險在長白山繁衍生息。
如此說來,張家來自關外,整個家族所做的一切也是全為了“留守”,強大如悶油瓶也沒有擺脫這種宿命。這該是怎麼樣的一種精神力量支持著他們?又跟東夏國是否存在某種關聯?
逐漸地,我發覺這種大眼瞪小眼的僵持簡直是在浪費時間。如果霧氣和青銅門都是某種幻覺,那我何不進去一探究竟。但是如果幻覺能侵害人的神經,一旦我在夢裏發生任何不測,就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可我這人天生就命犯太極,明知道有危險,為了解決心中的謎團,也要一如既往弄個明白,否則也不會把自己攪進這些破局裏。
我嚐試著挪動雙腳往巨門處前進,那個黑乎乎的物體似乎知道我的目的,也左右晃動起來。
接著就是一聲清脆的“叮叮……”。
這個聲音非常熟悉,我好像以前也聽到過類似的聲音,一時又想不起來。
隨著黑影擺動頻率的加快,聲音更加清晰。周圍的霧氣開始變得厚重,霧裏又出現了各種奇怪的鬼影,還伴著悉悉索索的說話聲,簡直讓人崩潰。
我忍著頭痛看向門內那個黑乎乎的影子,如果它剛才是趴著,現在則完全站立起來,觸電般的擺動使叮鈴聲更加刺耳,甚至變得尖銳,好像有人用長指甲在黑板上反複摩擦,速度越來越快,最後陷入一種癲狂。
頭仿佛裂開一樣,我使勁抬起手想捂住耳朵,身體卻無法動彈。我甚至懷疑下一秒,腦袋會如同盛滿液體的氣球,“噗”地直接爆漿。
在幾近破音的高調中,我猛地掙脫坐了起來。
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耳朵,還好沒出血,聽力應該沒有受損。腦袋裏嗡嗡的,如同闖進了一隻蜜蜂,床單全被汗水浸濕了。我坐在床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然後將臉深深埋入大腿間,整個人都有一種不真實感。
持續的叮鈴聲再次將我的思路打斷,我幾乎是背部僵直地抬起頭望向前麵的書桌。
令我毛骨悚然的是,黑木盒子大大地敞開著,六角銅鈴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左右不停搖擺,與夢裏的聲音如出一轍。再看向旁邊,隕玉躺在盒子裏發出淡藍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