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祥嘴角血跡早已幹涸,但是,襯著那慘白如霜的麵色,看起來尤為觸目驚心。
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敢說話。
除了赫連炎之外,所有人都低著頭,甚至動也不敢動一下。
赫連炎也沒有開口,歪坐在龍椅之上,微眯著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桌子上的沙漏。
自他回到雪陽宮,便在桌子上擺放了三個沙漏。
沐浴過後,已經有一個沙漏裏裝滿了沙子。如今,一個時辰快過去,第二個沙漏的沙子已經快要見底……緩緩地,他又看向第三個沙漏。
整個殿中一片死寂,唯有沙漏之聲緩緩流淌。
直到第三個沙漏的沙子漏掉了一半,終於有人來報,三殿下已經回宮,正在殿外候著。
“讓他進來。”赫連炎兩指敲在桌子上,如玉般的俊顏上流露出一種嗜血的狠戾。
“是。”
很快,赫連筠從外麵進來,一襲紫色長袍的他,披著夜色而來,渾身上下似乎也沾染了冬夜寒涼的氣息。
“父皇……”
“跟朕進來。”
不等赫連筠行禮說話,赫連炎已經起身,朝內寢而去。
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出,所以,赫連筠才最後與高逸軒改變了計劃,將李青歌、赫連玉、畫兒等人分開,提前帶出宮去。
而在他帶領送親隊伍離開皇宮,再到養心殿大火,再到赫連炎醒悟……最後到派兵招他們回宮……
這一切的事情過去之後,已然過了快三個多時辰了。這三個時辰,足夠高逸軒等人離開京城,逃避到安全的地方了。
也因此,赫連筠根本不懼赫連炎發現真相,哪怕認出那個易容過的李青歌是假的,他也不怕。
很快,走到內室,赫連炎突然轉身。夜明珠的光輝照耀著他俊美的容顏,散發著一種冷玉般的光澤,他雙眸深邃,宛若墨玉般幽幽冷銳,“將人交出來。”
赫連筠似乎一愣,“父皇讓兒臣將誰交出來?”
“赫連玉。”既然能策劃得如此周詳,那麼,想必他對赫連玉也是一清二楚的,所以,赫連炎開門見山地說。
赫連筠皺眉,“赫連玉?是玉……姑姑?”
“是。”赫連炎忍著最後一口氣,一切待見到了玉兒之後,他才會好好收拾這些吃裏爬外竟然敢擄走他女人的人。
“父皇這話從何說起?兒臣奉命送李姑娘去北國,怎麼扯到玉姑姑了?”赫連筠睜眼說瞎話。
赫連炎冷然一笑,“筠兒,你一向是個耿直的孩子,深得朕心……朕不希望因為你玉姑姑的事,而做出對你不好的事情來。”
“父皇明鑒,兒臣不知……”
赫連筠話未說完,赫連炎猛然一掌,直接擊向他的胸口。赫連筠承受不住,整個人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用力忍住胸口噴湧而出的熱流。
“父皇……”胸口宛若被火燒著般疼痛起來。
“將人交出來,父皇對你會網開一麵,不然……不隻是你,所有參與此事之人,朕一律格殺勿論。”赫連炎冷冷地發出警告。
赫連筠突然單膝跪地,沉聲道:“父皇,若為此事想殺兒臣的話,兒臣願意受死。”
赫連炎氣得臉色鐵青,抬掌,冷冽的眼神緊緊盯著他,“你以為朕不敢?”
“不。”赫連筠苦笑。這些年來,父皇對他們這些孩子,有哪個是真正上心的?以前以為那個被藏起來的惜玉公主是他的心頭肉,可如今看來,那惜玉公主比他們這些受冷落的皇子公主們更加可悲,她不過是赫連玉的影子……
“父皇若想殺兒臣,兒臣不敢反駁,但兒臣有句話,定然要說。玉姑姑一生悲苦,還請父皇放她自由。”
赫連炎抬手就要朝他天靈蓋劈下,但手掌幾乎碰觸到他的頭發絲了,卻突然停了下來,“你根本不懂,你有何資格這樣說朕?”
“父皇……”
“倘若,朕要殺了李青歌呢。”忽地,赫連炎眼底流露出深不可測的笑意來。
赫連筠凝眉,“兒臣相信父皇不會做下這等殘忍之事。”
“殘忍?倘若玉兒沒了,朕讓你們所有人來陪葬。”赫連炎突然發話,“來人……”
“父皇。”赫連筠連忙攔下,倒不是怕他知道那個人是假冒的李青歌,而是此事一旦泄露,那些假冒之人勢必也會遭殃。自己也許不在乎他人性命,可這事因李青歌而起,那個丫頭……若有朝一日知道,因為她而死了許多無辜之人,隻怕她這輩子也不會心安。
“你敢違逆朕?”赫連炎譏諷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個與自己無論是相貌還是性格都極為相似的孩子……
赫連筠站了起來,“兒臣絕不會讓父皇傷害她。”
“她都要成為別人的女人了,你卻還在這裏如此為她著想?”赫連炎冷笑著嘲諷,“想不到,朕的皇子中,還有你這等有情有義之人。”
隻是,話一出口,赫連炎覺得格外刺心。曾經,自己不也為了這所謂的情義,為了讓心愛的女人獲得幸福,忍痛讓赫連玉出宮去尋她自己的幸福嗎?
看著她嫁人生子,看著她一家四口其樂融融,難道自己就不痛苦嗎?
他忍了,這一切他都忍了。
可是,最後那個男人死了。難道,自己還不能擁有她嗎?已經放棄了一次,憑什麼還要他放棄第二次?就因為兩人身上那麼一點點共同的血脈嗎?
他不甘心……
見他不語,赫連炎眸中劃過一絲狠毒,“倘若朕非殺不可呢。”
“父皇……”赫連筠抬頭,眼眸中同樣森冷,“別逼兒臣……”
“是嗎?”赫連炎陰冷地勾起了唇角,“要麼交出赫連玉,要麼……李青歌淩遲處死。或者,今晚參與此事之人,全部淩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