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還有誰不知道我現在人窩在花蓮的某個小木屋孵蛋的?
昨日才送走啼哭一整夜的文小姐,正想去海邊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震撼。誰知道剛買了一大堆食物回來補充冰箱的空虛,才下計程車呢,已有人站在門廊下等我了。
“菲凡。”
是朱棣亞;一個工作成狂,難有休息日的男人。我看了看天空,努力思考今天是幾月幾日星期幾。
星期三耶!四月剛來,春天快要被夏天取代,同時也不會是資訊業的淡季。正常的上班日,朱棣亞是不會離開工作崗位的。
“公司倒啦?”我很哀悼的問他。
他伸手輕敲了下我的頭,然後接過我兩手的物品,讓我頓時輕鬆不少。
“怎麼知道我人在這兒?”我伸出一手勾住他手臂。
“向鍾涔女士問來的,她還打量了我好久。”
我打開門讓他進去,一邊道:“很正常,因為她把你當成陳世美看待了,算她修養好,沒有拿掃帚打你。”
“她是沒有,但一個小女孩做了。大概就是那位以前被你整得很慘的小妹妹,看來她可是一點也不討厭你。”他苦笑。
“不會吧!鍾玉藜很討厭我的。”
一一將食物放入冰箱,我拿了兩瓶飲料坐在他身邊,習慣的窩在他身邊。
他摟緊了我一下,才伸手揉亂我半長不短的發。
“你有心事?肯對我說嗎?”雖然不太可能,但我總要略盡一下朋友的義務嘛。
“我不懂女人的心”他道。
“你說過了。”我指出。
他笑,忍不住啄了下我鼻尖。
“我不懂女人心,但也不容許太多的猜測來煩躁我的生活。如果所謂的愛情是必須一再一再猜心,應付層出不窮的狀況與無止境的解釋,那我會放棄。”
喝!有那麼嚴重嗎?我坐直身子,盯著他一向平和的麵孔——還好呀,沒有青麵撩牙。
“這位大哥--你這是陷入愛河的表態嗎?”我極小心的問著。
“菲凡,與你相處是很輕鬆的事。因為我們互相了解得透徹,你也不會藏心事。”他歎息:“但這樣比是不公平的。也許正是我過分在意,所以無法全然包容。當成妹妹可以包容,當成情人卻處處挑剔。是我的錯,總希望下班之後,過著最恬適平和的生活,以調和上班時緊繃的身心。”
“你這是努力未果的感言嗎?”我問著。據我對這位難兄難弟的了解,他不是那種隻會在一邊無病呻吟的人,而是會努力改變現況、力轉乾坤的人。莫非他中意的那名女子果真難纏?
“我想症結在我們的婚姻上頭,以及我與你之間的感情。”他淡道:“我們的情誼永遠不可能為了什麼事而一刀兩斷。但戀愛中的女人無法理解--也可能她從未體會過,所以不相信。”
“能有女人可以讓你蹺班來花蓮,也真是豐功偉業了。要我上新竹雞婆一下嗎?”雖然我不太想,但好兄弟有困難,我走一趟也是應該。我忽爾想到:“還是我馬上簽章下堂?”
“這也是我要來告訴你的重點之一。前日你母親與我父母一同到新竹找我們,卻發現與我住在一起的是另一名女人。”
“嘩!”
我大呼,完全可以想像情況有多麼壯烈。
“然後呢?然後呢?”跪坐在沙發上,我急著聽下文,好難得有這麼刺激的畫麵可以想像。
“還有什麼然後?你母親放聲大哭,我母親在一邊安慰,我父親在一邊罵我,最後要求我找你回台北,做一個圓滿的解決。”
“那——你的心上人有什麼反應?”
“你以為與一個有婦之夫同居的女人該有什麼反應?”他苦笑的反問。
見鬼了,這家夥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說嘛!說嘛!”我扯著他袖子叫著。
“我人來了。”他道。
“她發飆了?”據我匆匆與她對望過一眼的印象,覺得她似乎不是那種容易失去理智的女人。
“菲凡,她不會發飆,但會以冷戰來折磨男人。而我的性子並不擅長軟語哄騙女人,我看上她的獨立理智,以為任何事都可經由講理來評斷是非曲宜。但男女之閑有時候並不是那麼一回事。”他耙著發,可見這事仍深深困擾他。
“可能是你沒有給她充足的安全感吧。你一定沒有讓她明白我們之間的事,也沒有實際的行動來給她安全感--對了,她有身孕了嗎?”
“你怎麼猜到的?”他挑眉。
我得意一笑:“如果不是為了照顧她,你怎麼可能在與我有婚姻關係的情況下,與女人出雙入對讓我難看?”
“你看來大而化之,有時卻是犀利剔透得嚇死人。”
“別誇了,我隻想知道你沒讓她徹底明白的主因。”
“也許是下意識我在懲罰她的任性。如果今天她相中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的男人,情況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她以為借取男人的精子完了就可以一柏兩散,但她忘了男人的心理會有所變化,以及她本身在與男人有了肢體接觸後,心境上會不會有所改變。雖然她曾強調觀察了很久才挑我下手,但她又哪來的肯定我必然是婚姻不幸福的?隻因為夫妻閑聚少離多嗎?”他慢條斯理的說著,雖然眼中蘊含沉怒。
對,他的想法也正是我初時對此位女性不以為然的原因。不過,陷入愛河的人一向眼茫目濁,可以原諒啦。至少目前他們是兩情相悅不是嗎?何況都有孩子了。
“別太嚴格,上床這檔子事,一個銅板敲不響,你也有責任的。”我說公道話。
“是,但起步上是一大錯誤。”他不欣賞的歎著。
“尤其當你變得太在意她之後,更無法釋懷是嗎?”我明白他語氣下所包含的深意。
“菲凡,我曾經希望能與你當一輩子夫妻的,因為與你生活在一起很舒適。”他歎息,眼中有著對我的依戀。
我知道的。在我們二十九年的情誼中,其實是有機會讓它孳生為愛情;隻是我們並不想改變,因為能夠在一起就好了,不管以什麼方式維持。
隻是沒想到,當其中一人的愛情來到時,乍覺要分開了,必須分開了,會是那麼令人不舍。我已哀悼過了,但顯然朱棣亞到現在才有深刻體會。
“不要拿我與她比較,因為你會讓兩個女人同時陷入沮喪之中。而且既然我們來不及有進展,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把握現有的才重要。我不希望你有顧忌。”這男人一向為我打算慣了,所以不肯在我形單影隻時提出分手。但這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