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2 / 3)

陸岩發現自己父親情事的那年,他八歲。上了小學,交到新的朋友,孩子們總愛互相串門、玩耍。陸岩也一樣,那個年紀總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這一日,司機來接他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路燈亮起,照著他回家的路,但也照出了父親和另外兩個人的側影。他那個早出晚歸,鮮少著家的父親,唇邊掛著笑容,和陌生的女人並肩而行,他們中間,走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一個八歲的男孩,沒有關於愛情、家庭的宏大概念,但是與生俱來的血緣讓他渾身每個細胞都感到一股威脅。這天陸岩沒有露麵,但他記住了他們走進的那棟樓,記住了女人和那個孩子的樣貌。

之後他就經常去新朋友家玩,他會帶著朋友去樓下,在住宅區裏孩子們常去的體育場晃蕩。終於,他再次見到了那個男孩子——大陸岩兩歲的陸喬南。

陸喬南是個孩子王,餿主意最多,卻出奇聽他媽媽的話。陸岩雖是個很慢熱的人,但他和陸喬南很快成了朋友,陸喬南甚至請他去家裏做客。陸岩曾漫不經心地問陸喬南,為什麼總不見他的爸爸。陸喬南那個時候隻是壞笑著帶過:“忙唄。”

這個很忙的爸爸終於在兩個月後出現了。當時,陸岩正和陸喬南在客廳打電動,有人推門進來,喊了一聲:“阿月。”

這一聲陸岩至今都記憶猶新,連同父親脖子上寶藍領帶的顏色一同刻進他那時還年幼的心。陸岩在那一刹那,輸給了陸喬南。“gameover”從電視機裏傳來,陸喬南激動地跳了起來:“嘿,贏啦!”

“南南,別玩兒了,爸爸回來了。”那個被喚做阿月的女人笑容滿麵,走到他們兩個孩子身邊。

隨著她款款身影而來的,是爸爸的目光。陸岩慢慢起身,衝著男人驚恐的表情,緩慢地拉扯出笑意:“叔叔好。”

陸岩對池安安說,父親之於他,在八歲的時候就不在了。他在年紀小的時候,是恨,是不可原諒。時間長了,才發現恨淡了後,不是原諒,而是陌路。

“他想要和我解釋,說有苦衷。”陸岩繞著池安安的長發,聲音照舊波瀾不驚,“我告訴他我不需要解釋。我隻要他們消失。”

池安安靠在他胸前,在他的掌心沒章法地胡亂比劃著:“後來呢?”

“老爺子很講信用,他們很快就消失了。不過,我做了一件衝動的事。”

“什麼事?”

“在陸喬南離開之前,我又去了他家。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詛咒了他和那個女人。”

“那時候你隻有八歲。”

“但我一語成讖,陸喬南的媽媽搬走後沒多久就過世了。”

“啊……”池安安不禁喟歎,不管這段婚外情因何而起,有何苦衷,最終隻是讓所有至親都飽受煎熬。

“我不後悔讓老爺子趕走他們。我唯獨後悔的,是和陸喬南說了那些圖一時痛快的話,重了他的恨和他的邪念。否則之後也不會有那麼多事。”

池安安以為他指的是收購案,便笑道:“你那麼腹黑,完全不用擔心的。”

“你敢不敢再心大點?”

“敢!”池安安一翻身,整個人軟趴趴地伏在他身上。她很輕,但壓在胸口,還是沉甸甸的。陸岩最近一段時間有些感性,腦中不自覺就蹦出了類似生命的重量這樣文縐縐的詞組。

“心大也是好事。”他聲音很低,仿佛是自言自語。

可池安安並不是沒有心事的人,她的內心戲萬分充足,小九九七拐八彎。不管是陸岩還是陸喬南,都低估了她。她常年不管池氏,他們就以為她什麼都不明白了。池氏的事,隻有池安安知道根結在哪兒。

次日,她便去了賈甄家,提著大包小包,實足探親的模樣。她到的時候,賈甄還沒歸家。住家幫傭問明了身份,這才引了她進去,將她的大伯父請出來。池安安自父母過世風波後,與伯父也一同斷了往來。多年未見,她的大伯也是老了。那有幾分熟悉的麵容讓池安安瞬間想起自己的父親,如果他還在,該是怎樣的模樣?單這樣一個念頭,池安安的眼眶便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