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七十六年秋日深夜,一道璀璨勁芒自南屏山陡然爆發,光華燦若星漢氣勢磅礴直射鬥牛,有狂風伴隨龍吟鳳唳出自山穀深處一簡陋劍廬。
一個青衣樸素佝僂老者,須發皆白皺紋深刻,左臂袖子空蕩隨風無助搖曳,依稀有鮮血滴下,顯然是剛剛經曆了斷臂之厄。
他右手則緊緊抓著一把碧銅大劍,細觀之那劍三尺五寸掛零,劍身修長無華寒氣逼人偶有勁芒逸出往複遊走,劍柄兩頭上古異獸白澤仰天長嘯呼之欲出,劍廬旁萬丈深淵狂風施虐竟全然由它牽引。
老者似乎感受不到斷臂徹骨的疼痛,微眯著一雙蒼老卻精芒流轉的眼睛,低聲喃喃道:九年三個月零七天,老朽終於在有生之年見到你了......
翌日清晨,平日罕有人跡的南屏山來了一位客人,來者身材挺拔、頎長,一襲月白長袍迎風舞動,半副純銀打造精巧玲瓏的蝴蝶麵具自鼻梁斜斜遮住上半麵容,為他平添了幾分神秘的韻味。
白衣男子緩步走過劍廬小徑,徑直來到鑄劍坊拱手行禮道:“晚輩蕭雨勁見過殤老前輩!”
靜坐石凳仿佛一座泥塑般的殤梓航,乃當代天荒絕代鑄器大師,枯槁鬆皮般的手指輕輕撫過昨夜才成器的碧銅大劍,一如愛撫闊別已久的愛人肌膚般憐惜。劍柄處已銘刻有風淵二枚古篆,正是日後天荒名彥“梓航舍臂鑄爐火,風淵斜畫九州寒”中的神器風淵。
以晚輩自居的白衣男子蕭雨勁,卻是天荒三大邪魔之首,人稱秀麵魔。見殤梓航枯坐石凳摩挲神劍默不作語,他的目光停留在老人空蕩的左袖肅穆低聲道:“前輩,你的左臂……”
殤梓航輕輕站起身來擺手打斷他的話,“老朽能在風燭殘年將呂陵碧銅打磨成器,也算不枉你二十年如一日的尋覓之苦,今日你來了,物歸原主吧。”
說罷上前遞上以自己一條左臂奠祭銅靈才得來的風淵,蕭雨勁嘴角微微抽動顯然激動非常,他雙手接過風淵端詳良久囁嚅道:“風淵,風淵……夢茹,我讓你等了三十年……”
殤梓航微笑不語看著他不能自己,蕭雨勁忽然雙膝跪下行大禮道:“前輩大恩,雨勁恐怕今生難報其萬一,他日前輩若有用得上雨勁之處,刀山火海關山萬裏縱粉身碎骨晚輩甘之若飴!”
殤梓航用僅有的右臂攙起他笑道:“癡兒,老朽有幸鑄出這風淵來多半還是靠你在極北苦寒之地苦尋多年方獲的呂陵碧銅,嘿嘿……殤某兩個甲子鑄器生涯也說的上閱材無數,可真能讓老朽舍棄胳膊熔煉的實在平生僅見,風淵出世,老朽也算此生無憾了。夢茹仙子等你太久了,快去吧……”
秀麵魔蕭雨勁起身背上風淵,再拜殤梓航道:“前輩保重,待雨勁見罷夢茹再來拜謝!”殤梓航蒼顏白發青衣佝僂,拂曉中分外淒楚,嘴角含笑目送蕭雨勁禦風遠去……
禦風馭雲,須臾千裏,更別說蕭雨勁這等修為頂尖之屬。東方旭日初升紅霞如火,雲海翻滾處勁風撲麵扯的身上長袍獵獵作響,蕭雨勁內心澎湃洋溢之情卻更為洶湧。
回想起三十年前那個雪夜,寒風呼嘯朔雪漫天,高高的夜空雪雕兀自盤旋哀鳴淒苦,懷中伊人離去,孤單瘦削的身影在無垠冰原漸行漸遠漸終不可見,喃喃那句“若有冰原地底呂陵碧銅著作仙劍以為定情,斬斷世間諸般紅塵紛擾,此生必生死不渝。”
溫言軟語縈繞耳畔仿佛昨日,時光恍惚卻已是數十年,心情激憤之下狂喜痛楚感傷一並湧來不由令他縱聲長嘯,直令狂風不忍聽聞群鳥為之心驚……
五裏之外山間小徑正行走著一彪人馬,領頭的是個白須黑冠老者和一三十如許青年。那老者身材幹瘦垂垂老朽偏又神滿氣足目露精光,胯下一匹似鹿似馬的坐騎更是天荒少有的靈獸驥馬。
他一邊催動驥馬疾馳如飛一邊和身側馬上那白皙病態青年說話:“這次順道剿滅墨會的越秀分舵二公子功不可沒,真沒想到二公子的黑水神功修為還在大公子之上,假以時日這聖主之位可非二公子莫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