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國的早晨裏,雞蟲鳥鳴,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月姝紮著新式的墮馬鬢,嬌俏的臉蛋上泛著淡淡的紅暈,今天是異術國一年一度的祭祀,月姝正是這場盛大祭祀的大祭司。
散齋七日後,算上月姝在內的六十多位祭司,淨身完畢。
青銅器皿裏裝呈著新鮮的犧牲,旁邊擺放著祭祀用的扁足鳥型銅鼎。
月姝手拿楊柳枝,穿上一身略有些寬大的祭祀衣裝,一改往日的可愛笑容,嚴肅與凝重掛在臉上。
這是這個國家為這天空、大地、湖泊一年一度的祈福,這個與神靈相通的國家,有著神靈賦予的異術能力,這個與大地生生相息的國家,一定有著不一樣的使命,這是所有人此時心中所想的。
與生俱來的異於常人的能力是大自然對這個善良國度的恩賜。
月長安一家世世代代都是大祭司,本應由大女兒月季擔起這新一任的職責,可她偏偏是不好好學祭祀的異術,對其他不正經的異術倒是專研的得心應手。
每次麵對父親母親斥責她不務正事時,她都嘻嘻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用那甜甜的笑容蒙混過關。月季才不這麼覺得,自己明明就沒有不務正事,自己專研的都是些救死救傷的東西,厲害著呢。
北歸鳥從山頂盤旋著飛來,伴著絲竹鍾鼓的樂聲與祭詞的唱聲齊鳴,迎神開始了。
月季從不出麵於這種場合,而幾乎所有的異術國國民都在這聲勢浩大的祭場裏,而此時的月季正在遠離喧囂的霖河旁邊,手裏拿著根狗尾巴草,唱著和此時祭壇一樣的,在異術國裏耳熟能詳的祭歌。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
於乎不顯,異人之德之純。
假以溢我,我其收之。
駿惠你神詣,曾孫篤之。”
是那上天天命所歸,多麼莊嚴啊沒有止息。
多麼莊嚴啊光輝顯耀,異術國國民的品德純正無比。
美好的東西讓我安寧,我接受恩惠自當牢記。
順著你神靈的旨意,後代執行一心一意。
祭祀已經進行到送神,所有人圈圍著圓形祭壇,虔誠無比的為眾生祈福,恭敬如親的送走神靈。
而此時正從四麵八方趕過來的人們,揮舞著火把與刀劍正往這進行的正火熱的祭祀場趕來。馬蹄揮揚起的塵土擾的這一路上煙塵滾滾,聲勢浩大的隊伍,震得地麵微微顫動,祭壇絲竹鍾鼓的樂聲遮掩了這還在遠處,來者不善的龐大隊伍。
當月姝放下柳枝,準備做最後的望瘞時,圓形的祭壇被突如其來的人們包圍了,捱三頂五的人們,嘶吼著向這祭場聚攏。
月姝拿柳枝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一隻脫弦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冷酷的穿過了她的胸膛,略微寬大的大祭司衣裳,被染上了刺目的鮮血,又是幾聲放箭,月姝白嫩年輕的臉上瞬間血肉模糊。
來者皆是一副嫌惡的嘴臉,仿若這裏有著這世上最罪惡的事物,成片上萬的箭離了弦,剛剛還盈溢著祥和與溫暖的祭祀場此時此刻充斥著善良人們的哀嚎聲。
一支脫軌的鐵箭,飛快的略過了這片地獄,偏離射箭者意圖的向一垛草叢射去,而此時的月季正蹲在那草叢後邊捂著嘴嗚嗚哭泣。
從霖河河畔歸來的月季,想起早上妹妹穿著有些寬鬆的大祭司衣裳,突然有些好奇,來祭壇看看月姝在祭壇上的樣子,可剛靠近祭場就看見四麵八方來了許多異國的人,他們呐喊著包圍了祭場,一看形勢不對,月季飛快的躲進了這草叢裏。
蹲在草垛裏,月季不斷觀察祭場的情形,透過縫隙,月姝血肉模糊的樣子正正的映進月季的視野裏。
早上還幹淨整齊的大祭司衣裳,現在破爛不堪,原本充滿活力的身軀,現在是一塊死肉倒掛在祭台上的扁足鳥型青銅鼎上,朋友,親人,在這場屠殺裏恐慌的死去,鮮血染紅了祭場的每一寸土地。
眼淚止不住的從月季的指縫中淌過,心如撕裂般疼痛。我的神靈啊,我的國民的品德純正無比,而這就是你的旨意嗎?
脫弦的箭近在咫尺,一道修長的身影飛撲過來將月季環抱住在地上飛滾了兩圈才停住。
月季驚恐的看著那離自己不遠,直插地麵的鐵箭,淚水又如洪水般湧來,撲進麵前這個男人的懷裏抽搐的哭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