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金海華的矛盾因子已經種下,但林原和相信雙方有的是緩和的餘地。到霍海工作以來,林原和一直小心翼翼地處理著和金海華的關係。他從不試圖逾越自己的職權,或者去挑戰金海華的權威。尤其是幹部人事安排上,他也從來不發表意見。人事安排,那是一把手的事情。縣長也許偶爾可以提點看法,但他一個剛來的常務副,還是退避三舍為好。如同他跟趙涵要求的那樣,盡職、本份。趙涵到教育局後,他對趙涵唯一的要求就是別碰基建工作——雖然王大年曾有想法將趙涵安排進基建領導小組,但趙涵在林原和的提示下堅決拒絕了。對趙涵來說,基建工作是個雷區;對於林原和,人事工作就是個雷區,避得越遠越好。
而金海華也對林原和的工作給予了足夠的支持。在這一點上,林原和曾有點感激金海華。否則教育局連他們自己提出的方案都未必能夠通過,更不用說林原和還放大了一下。但作為全省教育先進縣的一把手,支持縣裏的教育工作不應當嗎?真要是丟了全省教育先進縣的名頭,金海華能不挨市裏的板子?估計整個常委會都得挨板子!
但雙方的矛盾還是爆發了。很意外,是在有關人事調整的常委會上。人事調整的方案中,有財政局長的職位。這一下,讓林原和措手不及。他知道,這是金海華是對他的太極手法還以顏色呢!財政局長裴利民不是他的人,也不是金海華的人——他是劉向民的人。在這幾個月的工作中,裴利民對他的工作保持了有限度的支持。林原和對裴利民並不滿意。如果換個時間,他一定會讚同把裴利民挪走。然而現在,他卻不得不站出來反對。他知道,金海華主動關閉了跟他溝通的大門,擺起來擂台,吹響了進攻的號角——連試探都沒有。而他卻退無可退——這一退,將是一退千裏。隻要他一退,金海華的大建設方案一定會順勢而過。至於錢從哪裏來?這世界有的是各種各樣的騙貸、挪用、強製捐款,甚至拖欠工資獎金。最簡單的辦法,以各種明目貸上一大筆的錢。至於以後的縣財政會不會在痛苦邊緣掙紮,那就無所謂了——反正金海華甚至常委中的多數人也不會在霍海幹很久。但林原和不行,他比金海華小了近十五歲,沒有必要象金海華那樣拚命撈政績;而且他很有可能會在霍海幹上五年,甚至更長。
“財政局長的調整,有沒有跟劉縣長聯係過?”林原和毫不猶豫地發難。
“聯係過。劉縣長沒有異議。”組織部長彭家興回答道,麵無表情。
這個該死的劉向民,太沒有擔當了!林原和暗暗叫道。
“現在快到春節了,財政局的工作比較忙。我的意見是局長這個位置暫時先不要動,可以等以後再調整。”林原和旗幟鮮明地說道。
“財政局還有常務副,工作不會受到影響。幹部調整,能一次安排的就安排了。拖下來,反而會傳得人心不安。”副書記楊衛國道。
這個也有些道理,但現在不是講道理的時候。
接下來的表決,無論是新局長的人選,還是原財政局長的調任職位,他都投了棄權票。他隻需對財政局長這個位子的調整工作提出反對意見就行。至於究竟誰會來當財政局長,他根本不在意。作為主管財政的縣長,無論是誰,在財政使用上,都繞不過他。如果新任財政局長敢對他陽奉陰違,他會毫不介意拿他來立個威。至於原財政局長要擔任什麼新職務,他更不在意了。我們有那麼深的交情嗎?
同時投棄權票的還有人武部長****,公安局長王凡。大家的意見都一樣:不熟悉這些幹部。
當天晚上,林原和推掉了一個飯局,早早回了家。隨著趙涵應酬漸漸多起來,兩人已經很少去趙涵父母家吃飯了。有些應酬往往會在下午四、五點才確定——那時候通知趙涵父母就有點晚了。所以除非確認他倆一定回去吃飯,趙世成夫妻平時就不給他們留飯了。而他們如果沒有應酬的話,更多的時候是在機關食堂吃晚飯。
林原和回到家裏,趙涵還沒有回來——她晚上又有飯局。林原和隨便煮了點速凍水餃當晚餐。吃完後,一個人躲進了書房。在書房裏,他不停地抽著煙,緊鎖著眉頭,麵色沉重。
還是職務低了點啊,被金海華打了個措手不及。他隻是常務副,參加不了書記辦公會。很多事情,難以做到有所提防。劉向民不在,金海華可以讓他列席書記辦公會,也可以不讓他列席。而今天常委會給他的感覺,象是金海華已經牢牢控製了大局,似乎沒有人對他提出什麼反對意見。那麼這個大建設方案呢?也會按照金海華的意思通過?林原和有點拿不準事態的發展了。按照他原先的估計,兩人還會再踢一段時間的皮球,互相還會再溝通一段時間。怎麼突然一下子就發難了?他究竟有什麼依仗?就憑他這個縣委書記的頭銜?金海華給他的印象,一直是熱衷於搞項目,引投資。他花在那些投資商上時間,比林原和要多得多。怎麼突然改性了?難道他還能將市區的公路、街道改成收費的?如果真能做到這一點,林原和還真會佩服死他。那也會成為全國的一個“奇跡”——居民上街還要付費,好比是過去進城的人頭費——林原和不無惡意地想著。這一刻,他很想跟人聊聊天,歎歎苦經,卻沒人可聊。申屠冰倒是挺好的傾吐對象。可她前些天去了澳大利亞避冬了——那兒正好是夏天。打國際長途聊天?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