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這注定是一個多事之秋,愛新覺羅·弘暉緩緩的閉上了他的眼睛,結束了他短暫的一生,四貝勒府的上空籠罩了一層厚重的陰雲。
“暉兒,你睜開眼睛看看額娘,看看額娘好不好?額娘答應你,給你買小狗玩好不好?”床上的小人兒安靜的躺在那裏,不受一點外界的幹擾,“暉兒,暉兒,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要嚇額娘好不好,你不是最疼額娘的嗎?你快醒醒,快醒醒……”烏拉那拉氏·慧心拚命的晃動這個小小的身體,渴望能像從前一樣,聽到那個軟軟糯糯的聲音甜甜的叫她額娘。
悲痛欲絕的淒厲聲音讓聽者聞之心碎,她的貼身大丫頭蘭溪偷偷抹了一把眼淚,“福晉,您就讓大阿哥安心的去吧,他一向是個孝順的孩子,他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是您,他還偷偷的交代奴婢,要是他真的不在了,讓我們一定要好好的照顧你……”
蘭溪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了,她的小主子,那個會笑著問候她蘭嬤嬤的小主子再也不在了,如果可以她寧願折壽來換回小主子的命。
烏拉那拉氏愣了一下,隨即像是反應過來似的,一把推開了蘭溪,厲聲尖叫,“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赤紅著眼睛死死的盯著蘭溪,就像是要吃了她似的,立在旁邊的小丫頭尖叫一聲,腿一軟跌倒在地上,蘭溪雖然也驚駭的退了半步,但是畢竟是日夜相處的主子,“主子……”
“你給我閉嘴,我的暉兒隻是睡著啦,隻是睡著了……”說著像是魔怔了似的,癡癡呆呆的看著弘暉,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弘暉已經變得逐漸變得冰冷僵硬的小臉。
看著自己從小奶大的福晉狀若瘋狂的樣子,王嬤嬤蒼老的眼睛流出了渾濁的淚水,“福晉……”
“滾,都給我滾。”烏拉那拉氏瘋狂的揮舞著手臂,驅趕著接近她的人,此刻她就像是一直老母雞一樣,一旦有人靠近她的小雞,她就六親不認。眾人無奈,王嬤嬤和眾丫鬟焦急的望著屋子外邊,期待救星的到來。
弘暉的病情一直是時好時壞,不過這段時間情況卻嚴重了,禦醫也說了大限大概就在這幾日了,讓他們早作準備。弘暉雖然不是胤禛的第一個兒子,但是卻是他唯一的嫡子,因此他不管再忙,下朝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看弘暉。
今天早上上朝的時候,胤禛就覺得心神不寧,甚至在朝堂上公然跑神,下朝後被康熙招了過去。出來時,就看到在外邊等著他的胤祥,心裏微微動了一下。
“四哥,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是不是弘暉侄兒?”
看到胤祥不掩飾的關心,胤禛冷然的表情不自覺柔和了,“不是……”還準備說什麼,就看到了在宮門外張望的栓子,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臉冷了下來,急速走向了栓子。
栓子望眼欲穿,焦急的望著宮門口,還不急行禮,胤禛就問道,“怎麼了?”
“爺,大阿哥的情況不好……”
胤禛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隨即一個縱身上馬,就準備騎馬飛奔回家,心神不在焉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幸好胤祥覺得胤禛不對勁,跟在他左右,才避免了這場禍事的發生。栓子心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來,當他看到他們家爺被十三爺救了的時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四哥,你沒事吧?”胤祥關切的問道。
“沒事。”胤禛似乎全然沒有感覺到自己剛才驚險的一幕嚇到了別人,穩住身形後第一件事情還是想著飛奔回家。
看到胤禛失控,胤祥心裏已經隱隱猜出什麼,這個時候說什麼他都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家,“四哥,四哥我騎馬帶你回家。”
胤禛準備拒絕,但是看著拉著自己身下坐騎韁繩,眼睛裏一片堅持之色的胤祥時,胤禛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沉默的鬆開了韁繩。
“四哥,你沒有拒絕就是同意了。”胤祥不由分說飛身上馬,甩開韁繩,坐下的馬就像是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
一路奔馳,驚起塵土無數,又驚起路邊行人無數,幸虧仗著胤祥一身過硬的騎射功夫,他們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中。
喘著粗氣的馬剛在他的府前停下,就看到府外的燈籠上糊了一層白紙,四阿哥的上空籠罩在一片濃重的陰雲之中。
胤祥把馬隨後甩給奴才,就緊追胤禛而去,看到胤禛肅穆的神色,滿腹的安慰之詞一個也說不出。胤祥煩躁的抓了下頭頂,算了,隨機應變吧。
下人還來不及通傳,胤禛就腳步淩亂的走了進來。
屋子裏卻非常詭異,除了丫鬟們壓抑的啜泣聲之外,竟然靜的出奇。本來應該是最傷心的烏拉那拉氏卻靜靜的坐在床頭,單手抱著弘暉,,另一隻手輕輕的拍著他背,似乎在哄兒子入睡,正常的不能再正常,胤禛的腳步有那麼一刹那停頓。
饒是一向冷清的胤禛,看到這樣的情形也忍不住紅了眼圈,耳邊隱隱的啜泣聲更讓他有股毀滅一切的衝動,“你們給我閉嘴,你們就是這樣照顧福晉的嗎?隻顧著自己,全然不管福晉,你們平時就是這麼照顧爺的福晉的,你們說我要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麼用?”
聲音雖然非常的輕柔,但是卻讓聽到的人感覺毛骨悚然,嘩啦跪倒了一片,當胤禛的眼神特別停留在蘭溪、菊蕊、竹韻和梅洛四人身上,四個人更是腿一軟跪倒了地上。
冷冷的殺意從胤禛身上蔓延開來,剛才還小聲啜泣的丫鬟下人們立刻緊閉嘴巴,生怕被胤禛惦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