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該是有多久沒有見麵了,也隻是偶爾在新聞報道裏看見他的身影,自信而深沉。比起之前她在報上看見他的平頭,頭發似乎長了些,眼眸深沉,毫不避嫌的視線,緊迫的落在她身上。
她並沒有避開他的視線,隻是平靜的望過去。還是那個眉,那個眼,還是那張讓她迷戀的臉龐,還是那道灼熱的視線…隻是,為何他端坐在那裏,她卻有股陌生的感覺。與記憶裏那個陽光少年,總也無法對上號。似乎分開也沒有多久,竟有恍然隔世的錯覺。她靜靜的坐著,看著,任由胸口的那根弦,抽搐一般的撕扯。途中,楊初一的電話響了,他一看,是媽媽的。他揉揉柯尼卡的手,做了個手勢,走到一邊接電話去了。
柯尼卡看著他的身影,緩緩的踱著步子,也不知蘭姨與他說些什麼,他的表情隱在黑暗裏,看不清。她便也向眾人道歉,起身去衛生間。
她一下一下,使勁用水掬在臉上,即便剛剛有初一在,他的視線仍是一刻不停留的落在她身上。可是,安子恩,何苦呢?她的生命裏從此不會再有他的參與…
從衛生間出來,卻倏地發現安子恩倚著牆等她。瞧見她出來,眸光似是更加火熱,沒有任何的過渡,他沉著聲開口:“卡兒,你真的準備忘記我?你能做到嗎?”
“安子恩…”她突然厭惡這種感覺,厭惡他的篤定,“我想要珍惜身邊的人,請你也要這樣。”
他的手握成拳,重重的捶在白色的牆壁上,骨關節泛著濃鬱的白色:“你是想說,你發現那個楊初一更適合你,你現在就準備跟他在一起了?”
“卡兒,你告訴我…”他的聲音裏是壓抑到極點的痛苦,輕聲的喚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安子恩,我永遠都不會再負了他…”她不想氣他,這確實是她的心裏話。縱然放不下,縱然看到他,心口仍是密密麻麻的揪起來。可是,前麵的路仍舊是要走下去,她與他已經錯過了繼續愛下去的時機。
她想要走,他卻抓住她的胳膊:“我不想聽你說那些,卡兒,我後悔了…”
“我想要重新開始,安子恩,我能不能請你不要再來動搖我的心?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身邊有著愛自己的人,我們都要學會珍惜。”
“行屍走肉!”他盯著她的眼,他的眼裏帶著一絲血色,這四個字說出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她的心微微一頓,行屍走肉嗎?她的眼睛開始微微發澀,強忍著自己不去看他。
安子恩說,他的日子就像是行屍走肉。
他究竟知道不知道,她也曾像行屍走肉般活著,她在醫院裏躺了那麼些天,她混混沌沌的過著每一日。是楊初一,是她的初一,將她從懸崖邊拉了回來,給她溫暖,給她希望,給她描繪了一個美好的前景…
如果不是初一,現在變成行屍走肉的該是她才對。
“那又怎麼樣?”她輕咬著下唇,“就像從前你跟我說的那樣,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安子恩,我不會再把心放在你身上…”她斬金截鐵的說著,初時仍覺得,每一個字都敲打在心尖上,幾乎要磕出血水來。到最後,她自己也無法分清是什麼樣的情愫,心中愈來愈堅定。
“六年前是你要離開,我那樣求你不要走…你說重新來過,我明明擔驚受怕,我寧可去傷害別人,隻為了能跟你在一起,我拋開了一切,隻為了跟你在一起…”
“是你不聲不響的去結婚了,我給過你機會。我也問自己,安子恩,這個男人我究竟還有什麼放不下呢?你一次一次的把我推開來,我究竟還在奢望什麼?”
“在你心裏,是不是認定了,我永遠都是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索性不再掙紮,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安子恩,你錯過一次了,別再錯下去了。看清楚,誰才是現在你身邊的那個人。”
他漸漸鬆開手,語調裏有著不可抑製的頹然:“我以為我可以的,我試過去愛她,但是,做不到…”
“安子恩…”她蹙著眉,“這些話,你不該在跟莊瑩結婚後說出來,你想讓她怎麼辦?”
柯尼卡走出去便看見已經滿麵淚痕的莊瑩,還有,麵無表情的楊初一。心中一突,無暇去顧及此時莊瑩的心情,也顧不得去想,他們究竟聽去了多少,隻是輕輕的喚著他,平靜而心酸。
“初一…”
楊初一順勢走過去牽起她的手,聲音裏聽不出一絲異樣:“聊完了?”
“嗯。”她摸不準他的想法,隻是忐忑的應著,偷偷的瞧他。
“累了吧?走,我們回家。”
他牽著她的手走在前麵,她的心裏撲通撲通的亂跳,不知道他現在究竟如何想,一顆心紛紛亂亂,腦子裏頓時變成了高速轉動的馬達。
“這麼想看,回去再看。”他對著她笑,笑容裏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她看著他,陡然的,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