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雨如醇酒,柳如煙。
山村,嫋嫋炊煙,四五家,羅浮山下羅浮村。
羅浮村,羅浮山山腳下居住著幾百戶人家的小村莊,蕭姓居多,據現在村裏的老人說,祖上沒出過什麼大官,也沒出過富甲一方的巨賈,更不用說那些個什麼能吞雲吐霧,眼神都能殺人的神仙了。
不過近百年來,也沒什麼大的天災人禍和打家劫舍的土匪強盜,倒也挺人丁興旺,安居樂業的。
前不久,大概也就是四五年前吧,對對對,大概也就這個節氣,村裏來了位,背著一個裝滿書的大破竹簍,但卻長著一頭白發,眉清目秀的書生模樣的年輕道士,風塵仆仆的樣子,靦腆的說要在村裏久住。
他說學過幾年醫術,可以免費為大家治病,還說也學了點算術,婚喪娶嫁的也會挑日子,隻要給塊空地能種莊家,餓不死就行,荒地什麼的都無所謂。
這年頭,連年風調雨順的,除了吃肉有點困難,誰家也能拿出點多餘的糧食,更別說村邊都有好幾塊,誰家都看不上的鹹堿地了。
村子本來就不大,如果誰家有個家長裏短,全村老少爺們不出一個時辰就會全知道,更別說這會兒來了個外人,還是個會看病的算命道士,竟然還獅子大張口要塊地,這可是個大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眨眼間功夫,一幫抱著正吃著奶的小孩的婦女和一幫拄著拐杖的老奶奶們把這個道士給圍的水泄不通了。
大家定睛一看,發現這人灰頭土臉的,還背著個破竹簍,雖然賣相倒是不錯,但估摸著和以前那來過好幾茬,騙吃騙喝的江湖道士一模一樣。
雖說近幾年,托老天爺的福,地裏收成不錯,誰家也不稀罕那一兩頓飯,但畢竟那是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一整年收獲的,這群騙子不僅屬於不勞而獲,更重要的是在欺騙大家的感情。
想到這,雖說大家潛意識裏,覺得眼前這道士和以往那群神棍不一樣,但細一想,又說不來哪裏覺得不一樣,所以,大家都覺得沒跑了,這道士絕對也是個騙子,而且是個賣相不錯的騙子,於是七嘴八舌的就議論起來了。
“喂,我說年輕道士,你不會是騙吃騙喝的吧。“
“嘖嘖嘖,你這也編的太不像話了吧,哪有這麼年輕,還會算命的啊。“
“對啊,李大姐可說對了,照他這麼說,我家蕭狗子現在都能當郡上的大將軍了“。
“呦,我說,就你那不爭氣的兒子還能當大將軍?要當那也必須也是我家二柱子。“
“喂,你怎麼說話呢你?你問問大夥,你家二柱子哪次打仗不是哭的最大聲的那個?“
。。。。。。
婦女懷裏的小孩子們,尤其是那些搗蛋的男孩兒,感情是這種場麵見多了,也不怯場,也是張牙舞爪的在那使著吃奶的勁兒,嚶嚶嚶叫著。
這不,說著說著就內訌了,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現在是一群女人,還都是初春無所事事的女人,道士一臉無奈,隻好微微搖頭,尷尬著傻傻陪笑。
“你們都別吵了!“
一個拄著鳳頭鬆木拐杖的老奶奶扯著嗓門,中氣十足的喊道,那拐杖都杵著地上“咚咚咚“的響。
清風徐來
全世界仿佛都因為這句嗬斥,靜止了片刻,清淨了片刻。
不知是懼怕的緣故,還是老人輩分高的原因,安靜了片刻後,孩子們都還好,可沒爭下個高低輸贏的婦人們,卻又都開始嘀咕起來,仔細一聽,莫不還是剛才的話題。
老人見狀,滿意的點點頭,正欲張口說話
此刻,隻見被曬的臉色有點微紅的年輕道士,右手微微一掐,抬起頭,眯著眼看了一眼掛在半空中焉不拉幾的太陽,嘴角微翹,輕疏一口氣,隨即遠處傳來伴著陣陣氣喘聲的大嗓門
“哎呀,蕭大娘,這是怎麼了?圍這麼多人,又誰家小崽子打架了?”
跑近了一看,隻見滿頭大汗的中年漢子,滿頭大汗,焦急的說道
“達叔他們山裏打獵回來了,還救回來個孩子,也不發燒啥的,但是正昏迷著說胡話,村長讓你趕緊過去,看看是不是中邪了。”
“大呼小叫什麼,天塌了不成。”隻見剛才拄著鬆木拐杖的老奶奶轉身罵道。
“哎呀,蕭大娘您快過去吧,達叔他們正著急呢。”
眾人一聽中邪,這可比看這個年輕的破道士稀罕多了,轉眼就一溜煙全跑去看熱鬧了,這不,也顧不上孩子吃奶了,老太太們的拐杖都散落一地,扔下不要了。
中年漢子見狀,無奈歎氣一聲,雖說也信不過眼前這年輕道士,但人命關天,此時也顧不得這麼多,碰上總比耽擱了要好,於是尷尬的朝道士拱手道
“小神仙,村裏人見識少,希望你別放心上,剛聽他們說您會醫術,您也是見過大市麵的人,要不過去給看看?”
年輕道士急忙拱手,不卑不亢,頷首道“無妨,事關人命,咱們也趕緊過去瞧瞧吧。”
此時,村長家可炸了窩了,人聲鼎沸的好不熱鬧,活脫脫一個戲場。
這不,牆上,門口,窗戶上全是人。瞧,那院門口的樹上還爬著好幾個人呢。
得,甭管看著看不著,總得在第一現場是不?那鎮上酒樓裏,口吐蓮花的說書先生可老掙錢了,就憑他那什麼叫武鬆的人三碗不過崗,單槍匹馬,赤手空拳的就能打死大蟲這唬人故事,眾人都能賞他錢,咱這可是實打實的真事,而且還是中邪的呢,比他那可玄乎多了,咱這故事到時候一講,別人賞不賞錢另說,老板最起碼買酒的時候會給多倒點不是?你還別說什麼也就一口半口的事兒,咱這主要是麵子,“麵子”懂不?
眾人一想到這,更加不要命的往裏擠了,頗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院子本來也不小,但架不住誰都想親眼看啊,人山人海的,不知道誰往前用力擠了一下前麵的人,這蝴蝶效應可不一般啊,人群瞬時如潮水般往前湧去。
”哎呦,我鞋丟了。。。。“
”哎呀,誰暗地裏放槍,偷著打我?。。。。“
村長家的房子這時可遭了老殃了,那些窗戶上爬著的人,竟然連人帶窗戶直接給撞屋裏去了。房子此刻竟然左右輕輕的搖晃了一下,屋頂還霹靂跨啦的掉下幾個土坷垃呢,隻聽“嘣”的一聲,有一個巧不巧的正好砸村長腦袋上。
眾人一看這情形,臉色瞬間就全蒼白一片了,臉上表情可謂豐富精彩極了,一方麵是被嚇的,一方麵是憋笑憋的,這可咋辦,涼辦?不想脫層皮的話咱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吧,還辦啥呀辦,瞬間眾人腳底如抹了油般就嘩啦作鳥獸散了。
“都給我站住,不都愛看熱鬧麼,跑什麼跑?小兔崽子們,看我今天不打斷你們的狗腿。”隻見村長邊揉腦袋邊往外走,憤怒的喊道。
不過村長這老胳膊老腿的,哪能攆上這幫生龍活虎的年輕人啊,話音還沒落呢,院子裏基本都沒人了,隻剩下些個正捂嘴偷笑的老奶奶們和老爺爺了。
看著這幫人,村長額頭上的皺紋變的深了又深,聳著肩,一攤手無奈道“我說大夥兒就別湊熱鬧了,行不行?這人命關天的,吵吵鬧鬧的也不好是不?”
雖然貴為一村之長,但輩分壓死人啊,論起來,院裏捂嘴偷笑的這些老人,他有的還得喊姐姐嬸嬸呢,大夥兒看著村長額頭上紅紅的大包,此時想看熱鬧那份閑心也礙於情麵不得不就此罷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