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就快過完,還是發生了事,她徹底失去住在姑姑家的資格。
姑姑的孩子就是她的堂姐,她正上高二,她很少跟洛凝說話,從不拿正眼看她,甚至不肯坐在洛凝旁邊吃飯,洛凝夾過菜的地方,她從來都不肯再碰一下,她每天穿著漂亮的小紗裙,跟她的同學有說有笑的做作業,笑聲好聽,也很嬌氣,她是姑姑家的公主,她當然有撒嬌的資本,聽著她黃鶯一樣的笑聲,洛凝隻有把頭低的更低些。
記得小時候聽過一個童話故事,說水妖的歌聲很美,聽了她的歌聲可以讓人著迷,聽著聽著就會不知不覺地走進水裏,心甘情願的被水溺死,所以洛凝從來就不喜歡堂姐的聲音,因為那聲音美妙的總讓她想起那個水妖蠱惑人心的歌聲,那種裝腔作勢的聲音遭她反感。那時她想這就叫物極必反吧,過分好看好聽的東西,往往背後是出人意料的致命陷阱,她不相信有這麼美好沒有疑點的東西,因為她的生活裏沒有這麼讓她肯定的美的東西,更不盼望有奇跡發生。
她的堂姐叫邱海若,不是長的很精致的臉,但她從小就很愛美,早早就有耳洞,經常帶著精致漂亮的耳環,她老早就懂得女孩子是打扮出來的這個真理,她的早熟在沈洛凝看來也隻是表現在穿衣打扮結交朋友上。他班上的幾個男生也會來約她,送她漂亮生日禮物,每每這時候她總是笑得格外嬌弱美好,隻是洛凝渾身起滿雞皮疙瘩,半身麻痹。大家都覺得邱海若像個美麗可愛的白雪公主,可麵對她時,洛凝一點都感覺不到她有一絲一毫的可愛之處,就仿佛出現在她麵前突然扒下白雪公主的外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換上了邪惡後母的行頭,變臉之快讓洛凝瞠目結舌,她是厭棄洛凝的,高傲的從不正視洛凝的目光。
“沈洛凝,你跟給我聽好了,你以後少累我媽,自己的事自己做,既然知道沒人歡迎你,就有點自知之明,”黃鶯一樣的聲音現在也可以如秋風掃落葉一樣凜冽。
“我沒讓你媽為我做過什麼,既然那麼心疼你媽,你怎麼連襪子都得讓她給你洗?”洛凝說。
她憎恨的瞪了洛凝一眼,“你算什麼東西,沒人要的野孩子,跑我們家吃閑飯!”
洛凝一下笑了“那又怎麼樣?我就要呆在這裏。”
“不要臉,你很快就會滾蛋的,你等著…!”唉,想想自己真是壞心,刺激一下她,讓洛凝這一天都好心情,多久沒這麼開心了,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一樣。
可她高興沒多久,她的現世報就來了,邱海若在家裏鬧,說她的零用錢丟了,理所當然洛凝成了被懷疑對象,不僅被強行搜了少之又少的行李,還被翻了書包,看見被扔在床上的一片狼籍,一種屈辱感慢慢升騰,洛凝緊緊握住拳頭,牙齒咬得咯吱直響,隻是在他人屋簷下還是要忍下來,唯一能做的就是長久的站在床邊,眼睛透明晶亮的直直的怒目著被翻亂的一切。
第二天看見邱海若的得意樣子,聽見她格外開懷的笑聲,她胸中的怒火又越扇越旺了,她沒有吃早飯,實在吃不下,結果中午不到,還沒上最後一節體育課她就已經餓的受不了了。跟前座的男生借點錢去買了麵包,沒等走出小賣鋪就開始狼吞虎咽了,借她錢的男生瞪著眼看她沒形象的吃相,估計是被她嚇到了,他從微愣中反應過來時,拍拍她肩,“等我一下”。
遞過一瓶水,說:“喝吧,你吃的那麼急,別噎著”她真的噎著了,劇烈的咳嗽,眼淚咳出來,男生一臉的不知所措,她蹲下來,麵包被咳出來,她依舊餓,看見地上沾滿塵土的麵包,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嘩嘩的流下來,一隻手輕輕拍她的背“好點沒?”
她忍住了眼淚,看見眼前眉頭深鎖的少年,她狠狠的說:“再給我買一個麵包!”
很快回來,遞給她一個麵包,還有一根火腿腸,細細的紅色包裝的小腸,短得隻有一個巴掌那麼長,多少年以後還是那麼懷念那樣的香腸,因為它總是帶著回憶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她一直記得那個香腸的牌子叫“春都”。飛快的吃光東西,抬頭看見他善意的笑容。
有時在想,真奇怪,她明明隻跟他要了一個麵包,他卻又多帶來了一根香腸,帶來了額外的驚喜,意外的收獲;而有些人,你理所應當認為他會給你,你卻到最後發現他沒有給你什麼,不要說多餘的不會給你,就是你應得的也絲毫不肯給你一點,你詫異,你傷心,你憤恨,所以沒有期盼,沒有要求最好,雖然變得無所求,至少你不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