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1 / 2)

程秸一直認為沒有什麼事是值得真正大驚小怪的。

對於一個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置身一片寂靜和白色組成的世界之中的人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還清晰記得那天,她把那天稱為第一天。

第一天

程秸試圖睜開眼,她感覺有塊又輕又薄的棉布覆在她的臉上,透過棉布,微微感覺得到正對她臉上的那盞刺眼的燈光,隱約間,似乎聽到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有一個男人嗚咽的聲音,她微弱的呼吸從鼻腔中泄漏出的信息是——她還活著。

程秸著實想把臉上那層討厭的棉布掀開,起來看看周圍的情況,她在哪裏,還有,她是誰。

身體輕飄飄的,像清空了的木乃伊,沒有一點點可以借用的力量,連思緒都是混亂的像剛剛格式化了的電腦,漸漸的一種叫人不舒服的味道傳到意識裏,像是本能,她知道那種味道叫福爾馬林。

終於知道什麼叫行屍走肉了,如果她能站起來走路的話,那現在一定就是最好的寫照。

程秸有些佩服自己在還沒搞清楚任何狀況的時候卻有心思考慮這樣的問題。

好煩啊,這樣斷斷續續的哭聲到底要惱人到什麼時候,秸輕歎一口氣,想起身坐起。

隻是,也隻能想想而已。

此時的她儼然開天辟地時的盤古,上天壓著,下地墊著,她在中間,或許連縫隙也沒有,就那樣擠壓著,感覺隨時隨地胸腔裏的最後一口氣都會被排擠出去的,然後歸於空無。

男人的哭聲突然中止了,像是被電到了一樣,毫無征兆的踩了急刹車。

薛茨陡然覺得背脊一涼,即使麵對著剛逝去的愛人,但是,在這個被稱之為停屍房的地方,聽到除了他以外第二個生物的歎息聲,著實是一件讓人可以驚恐到連悲哀也忘記的。

薛茨不敢回過頭去,可能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他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這樣的情節著實在恐怖片裏才有,渲染著氣氛,然後日光燈開始閃爍,回過頭迎上一張慘白而猙獰的臉,毫無商量可言,嚇死你再說。

茨打消腦袋裏荒謬的情節,他開始打量著眼前視野範圍內的屋子,悄無聲息的,小心翼翼的,他也不知道何以給自己製造這麼一個真像那麼回事的場景。

眼前,周圍一排連壁的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瓶子,用福爾馬林浸泡著的人體器官就裝在裏麵,甚至,還有泡著整個的嬰孩兒的。

視線轉回到眼前安靜的躺著的女子,尉蘭,還來不及成為他戀人的戀人。

三天前,他和尉蘭一起行動去搗毀一個毒窩,尉假扮賣毒的舞女直搗老巢,走的時候,他為尉妖豔的扮相驚豔了一把,如今回想起來,那或許是曇花最後的一現,後來尉被拆穿,死的時候很慘,不過她的眼角膜還能用。

眼睛,曾是尉最美麗的部位。

當年和尉一起進入特警隊的時候,尉去填寫了一份遺體捐獻,所以,當三天前,不再妖嬈的尉被清洗幹淨後,直接被送進了這個儲備器官專用的停屍房,以他現在的心情是再也無法感歎當年尉填寫器官捐獻的大無畏了。

茨微微偏過頭,他記得在這個屋子裏似乎是還有一具屍體的,頭頂上的日光燈依舊正常的工作著,發出電流嗡嗡的聲音,身後也沒有出現恐怖的畫麵,茨大膽的回過頭,看了一眼躺在身後的屍體。

薛茨發現,這個屋子裏除了他以外,真的還有微弱呼吸的存在,盡管那樣的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剛才那一聲歎息聲他可以把它解釋為屍變或者其他異像的話,那麼他現在可以肯定就是在這個房間裏,真的還有另外一個生命的存在——那個人還在呼吸。

茨站了起來,躬身推動凳子的時候,故意弄出很大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