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四月的天氣正是舒爽的時節,還未進地梅雨五月,卻也完全退去了冬日的寒冷,江南靜水庵的羅碧堂裏,幾個身著灰色道袍的小尼姑在院外擺下了一張案幾,案幾上麵擺著一個小巧的香爐,院子四周架起燈架,掛上了幾盞白色紗燈。
接著,又出來了另外幾個小尼姑,手中端著托盤,那托盤裏均是一些新鮮的水果和糕餅之類的東西,那些小尼姑將托盤整齊的擺放在先前搭好的案幾上後,就全部退下了。
大約過了半刻鍾,又從屋子裏出來了一個身著素衣的年輕女子,那女子全身沒有半點其他的顏色,頭發也隻是用發簪隨意的挽了一個發髻,隻在耳旁別了一朵白淨的絹花。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與慕容遠有婚約的百裏流雪,自從慕容家被滿門抄斬以後,她得知未婚夫已經不在人世,便無心紅塵俗世,求了自家爺爺,來到這靜水庵中了卻餘生。
今日,乃是慕容遠的祭日,她早準備好了香爐供品,在未婚夫的祭日訴說自己滿腔的哀思。
五年了,時至今日,她都不能忘記,與慕容遠的相識,相知,以及最後的相許終生,她以為,話本裏麵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在自己和他的身上終於得到了驗證,但是,卻不防一場突如其來的災禍,讓他們勞燕分飛,陰陽相隔。
那些相戀的快樂日子,如同發生在昨日一般,他的笑容,他的溫柔體貼,依舊曆曆在目。
過了五年,她的心依舊會痛,就如同的得知噩耗的那一刻,像是被人一刀一刀的淩遲,每每午夜夢回,眼前縈繞的是,如血的鮮紅。
撫了撫手腕上係了五年的紅色念珠,想起了他曾經說過,這珠子,又名相思豆,她猶記得,當時的他為她戴上這串相思的時候,心裏猶如吃了蜜糖般的甜蜜。
沒想到,相思豆,相思豆,她與他的結局竟是如此,紅豆入骨,自是刻骨相思。
晚風起,空氣中彌漫了絲絲涼意,百裏流雪祭拜完慕容遠以後,喚來先前的小尼姑,將院子裏香案和紗燈全部撤去,自己則獨自一人回了房間。
“流雪。”
恍惚中,似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她猛地驚醒過來,卻發現窗戶不知何時被風吹開了,她披了一件外衣,下床關好了窗戶。
“流雪。”又有人在喚她了。
百裏流雪的身子有些顫抖了,她緊緊的揪著自己的衣角,努力克製著情緒。
“流雪。”
呼喚聲久久不停,並且感覺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再也忍不住了,轉過身子,卻不經意的撞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
她緩緩的抬起頭,當看見自己日思夜想的熟悉麵龐時,眼淚瞬間決堤而出。
“遠,是你嗎?”
“嗯,是我,流雪,是我。”慕容遠的聲音清冽而醇厚,語氣溫柔至極。
“遠,你終於來看我了,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等你,早也等,晚也等,等了你五年,你卻今天才來看我,你知不知道,我等的好辛苦。”說道這裏,百裏流雪已是泣不成聲,她伸手摸了摸那張近在咫尺的麵孔,摸到的卻是刺骨的冰涼。
慕容遠伸手覆住臉頰上的柔荑,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流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原諒我的食言,原諒我不能陪你繼續走以後的人生,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忘了我,開開心心的過完以後的日子,像我們初見的那樣,無憂無慮。”
“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沒有你的日子,你要我怎麼開心得起來,這五年來,我天天都生活在過去與你相遇的日子裏,我的快樂,我的開心,隻停留在過去。”
百裏流雪聽了慕容遠的話以後,猛地推開他的手,像看一個陌生人似的盯著他,所有的記憶都如潮水般湧來,她都快在這悲傷的情緒裏窒息了,他卻對她說,讓她忘了他。
“流雪。”
“慕容遠,你怎麼能夠那麼狠心,我的世界,因為你的離開而坍塌,你卻讓我連最後的念想也要奪去,自我和你有了婚約的那一刻,我就再也不是原來那個我了,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生是你慕容家的人,死亦是你慕容家的鬼。”
一段話,百裏流雪幾乎是哭著吼出來的,她直直的盯著慕容遠,卻忽然發現,他的身子越變越淡,她著急的想要抓住他,卻見他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流雪,忘了我,忘了我。”
“流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