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語,洵與玄挑了一處離千色樓最近的客棧——悅翔客棧,安頓妥當後,吩咐小二準備的邕城特色酒菜也送到了房內。
玄早已餓極,此時看著那些邕城的特色菜,兩眼微微放光,遂不客氣地坐下,不管不顧地開吃。一邊吃一邊道:“洵,咱們明日還要去千色樓嗎?切莫誤了正事。”
洵抬頭看他一眼,眸光微凝,悠悠道:“你應該知道邕城最負盛名的便是擁有世間最好馬匹的第一莊落月山莊吧?幼時,我便常聽宮裏的人說這落月的老莊主黎遠誌曾是前朝重臣,前朝嘉雍帝還曾欽賜禦匾‘忠勇侯’,據說穆國攻入京都臨潼後他便去了邕城創立落月山莊。父皇惜才,曾兩次遣使欲勸其出仕,不過皆為其據理相拒。隻是五年前,黎遠誌突然蹤跡全無,是以落月的莊主便由其子、邕城的第一公子——黎默繼任。”
“這些倒是聽沈掌櫃說過,可是那又怎樣?”
“但凡見過黎默的人都有一句‘白衣勝雪,風姿卓然’,不過這一年來他似乎更為偏愛青衫。”洵看著玄的吃相,無奈搖了搖頭,“最重要的一點是公子黎默好塤。”
短暫的靜默,“噗”地一聲,玄口中的酒噴了出來,險險噴到洵身上,幸得洵執盞閃避,足尖一抬,身姿輕捷地躍了出去。
“你是說今日望江之上吹塤的那個不男不女的娘娘腔就是……就是邕城第一公子?”玄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著,閃耀著不可置信的幽光。“那閣樓裏的那人也是他?”
“十之八九,不過也不是沒有別的可能。”洵緩緩落座,犀利眸光直直打在玄的臉上,語帶寒氣,道:“所以風氏舒玄,本王並無斷袖之痞。”
風舒玄臉色僵了僵,不自在地咳了聲。赫然對上那雙明滅不定的眸子,後悔得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父親曾多次囑咐要少言多行,景少洵畢竟是瑞王,是堂堂皇子,可這張嘴,自己怎麼就是管不住呢?
正懊惱間,但聞景少洵低低一笑,風舒玄恍然徹悟,嚷道:“你!”而後翻掌,探手,便欲奪景少洵手中的酒盞。
景少洵淡然一笑,旋身避過,優雅地仰首將盞中美酒一飲而盡,“動作快了不少,有所進步,隻是本王不陪你玩鬧了。”話音方落,他已經占了房內唯一的一張床。
風舒玄嘴角抽了抽,瞪了一眼床上躺著的俊美男子,連連叫苦,大呼“上當”。
千色閣。
看著已經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二人,黎紓眉目一斂,唇角勾起淺笑,仰首飲盡杯中涼透的茶,拿起冪籬便欲離開。
珍娘臉色遽然一僵,不自覺地伸手拉住她。黎紓挑了挑眉,斜目看著神情慌張的珍娘,疑道:“珍娘莫非還有事?”
珍娘年逾四十,風韻猶存,黎紓雖不知她與自己阿爹之間所發生的舊事,但也聽莊內的人略略提過,珍娘一直鍾情於阿爹,隻是阿爹心中牽念著阿娘,所以便隻能負了珍娘的一片情。自從阿爹將自己帶到千色樓交給珍娘時,珍娘一直將自己視為己出,更是傾盡所學盡力教習,不過自己資質有限,隻學會了珍娘琴棋書畫中的琴棋,至於書畫,實在難登大雅。
黎紓一直對珍娘極是尊敬,不過珍娘卻很重視這身份等級,在她麵前總是自稱“老奴”,黎紓也不是沒糾正過,但珍娘總是堅持,是以,現在她也懶於再去糾正。
隻是一直處事穩妥,喜怒不喜於形的珍娘如何麵色如此蒼白?莫非是病了?
如此想著,黎紓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反握住珍娘的手,順勢搭上她的脈搏。習武之人本就對脈象略知一二,加之這一年來為了黎默的毒隨著思棋看了不少醫書,所以對醫術也略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