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紓說出這些話後,玄夜卻神情微沉,遲遲沒有應聲,過了好一會兒,他低聲道:“小姐,公子一年前因蕭皇妃中毒,不管如何景家與此事脫不了幹係,屬下不明白為何您要幫著那生性浪蕩的瑞王?即便此番我們護他平安入京,他又能有何作為?若是要削弱蕭皇妃的勢力,並不隻有此一種法子。”
“確實不是隻有一種法子,不過犧牲太大。”黎紓微眯雙眼,緩緩道:“當年阿爹得和淑妃幫助才能順利離開臨潼,既是阿爹的囑托,就算我再怨惱阿爹,卻決不能讓阿爹背上一個背信棄義的惡名。之所以先擱置此事,是因為還不能確定那些人究竟是誰的勢力。倘若瑞王真如傳言那般不堪,為何在那些人攻至馬車前時他卻早已消失無蹤?既是從暗閣逃離,那些高手又怎會沒有看到?料想那侍妾也非等閑之輩,而達瓦那苗疆商隊更是恰到好處地出現,又是從青州去卞城?這說明什麼?”
玄夜初時不解,仔細想了一會兒,才恍然明白這些事情都太巧了。
“十年未曾去臨潼覲見,隻令人送了貢物,雖然有傳庸碌無為,風流成性,不過據顏書傳來的消息看,青寧在近年來財力不斷提高,百姓皆可安居樂業,早已不是以往的蠻荒之地。假使瑞王的浪蕩是故意遮人耳目實則卻是韜光養晦,而這些人又是他提前安排,那麼這樣的瑞王隻會讓人覺得可怕,所以是明幫還是暗中襄助,落月是否要蹚這渾水還要再仔細斟酌,畢竟當中牽入了扶桑的勢力。”她雖不關心國事,可也不想因為與蕭皇妃的仇怨陷整個穆國於不義之地,更是不願看到戰禍連連,餓殍滿地的慘景。
一路上玄夜一直保持著沉默,料想還在思忖方才她在竹林裏與他說的話。因為擔心黎默,黎紓信步去了蘭院。
微黃的燈影在窗紙上映出一個略顯清蕭孤寂的身影,而牆角的光線暗處,黎紓看到靜靜立著個人影。
“玄夜,你明日還要去青州,早些回去休息。”聲音不算大,但是料想那人是一定聽清了。
“是。”
推門時,黎紓瞥見那人迅速追上玄夜,她不禁搖頭感歎這世間的情愛人人雖都知是最虛無的,偏還要擠破了頭去爭,也不知玄夜何時會懂錦琴的一片心。
“紓兒。”清清淡淡的聲音自房內傳來。
“大哥。”快步走進去,看著桌上幾樣簡單的菜式,皆是自己常時愛吃的,黎紓隻覺一股暖流自心頭緩緩流過。
“慢些吃!”黎默唇角漾著淺淡的笑,“熱了幾次應該已經變了味道,你竟還能吃得這般香。”
觸到黎默寵溺的目光時,黎紓的心忽然莫名急劇跳了起來。“餓了嘛。”她趕緊喝了一口魚湯,掩去心底的慌亂。
自十六歲那年從奶娘那裏知道了大哥對自己的心思,雖然有意與大哥避開那些親密的舉動,但是看到那些玉雕幽曇,想到這十七年來大哥為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她不是不感動的。是的,一定是因為感動,因為長時間的依賴,所以她才會不假思索地撲到了大哥的懷裏。
一定是這樣,而並非奶娘和她說過的男女之情。
“大哥,過段時間,等幫阿爹完成了心願,我陪你去看優曇可好?”她有意岔開話題。
黎默的明眸忽然黯淡了下去,過段時間,是多久?不知能否等到那時。良久,他才低低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