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撤兵,太早了。”韓遂迎著眾人疑惑的目光斷然道,“現在隻是八月,離入冬大寒還有三個多月,現在一撤,官軍尾隨著我們進入涼州,會有足夠的作戰時間;稍有差池,我們很有可能一潰千裏。”
眾首領一時恍然。大夥都在涼州生活了半輩子,對涼州的天候地理自然熟悉得很。西涼苦寒,尤其是入冬之後,朔風一起,滴水成冰,惡劣的天候就是諸部聯軍最好的盟友。可是眼下離入冬還早,官軍此時進入涼州,就有了充分的時間,從容調度部署,展開平叛之戰;到那個時候,諸部聯軍既不敢解散大軍,又因為蟲災而斷絕糧草供應,可真就是進退兩難了。
“文約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們還得在這裏繼續熬著?”宋建有些遲疑地問道。
韓遂點頭應是;宋建追問道:“那得熬到什麼時候?”
“至少……要拖過這兩個月,等秋收結束了再說。”韓遂算算日子,給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有些信心動搖的答案。
果然,宋建也著急起來:“那怎麼行呢?我營中的糧食,最多再支撐一個月,萬一真的秋糧絕收,兒郎們豈不是要餓死在美陽城下?”
“可是現在退兵,不僅大好局麵一朝盡喪,連涼州老家都難以長保。”韓遂亦堅持己見。
李文侯插口道:“可要是斷送掉這裏的數萬大軍,涼州不是同樣不可保麼?”
宋建附和道:“說的是啊,退回涼州,總好有機會,好過現在這樣,一籌莫展在這裏等著挨餓。”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各抒己見,吵作一團。
“咱們在三輔能不能找到糧食?”紛亂之際,一向不言不語的滇吾難得開口,用他沉悶的聲音問道。
韓遂正與宋建、李文侯吵得麵紅耳赤,聞言不由一怔,略一思索,突然目光發亮:“對啊,有一個地方或許有糧……”他一時激動,聲音不覺大了幾分,讓眾人都停下不再說話。
“武功城……”韓遂指著地圖說道,“皇甫嵩去職之前,在武功城布下重兵,囤積軍糧百萬石。那裏防衛太嚴,咱們一直不敢動手;可是自從咱們夜襲美陽城大營之後,張溫為了彌補美陽的損失,將武功城的兵馬調走了近半,至今不曾補充。若是能打下武功,城中屯糧足夠我們支持到明年開春。”說到這裏,韓遂忙轉頭問成公英道:“君華,你一直執掌軍機消息,有沒有武功城的探報?”
成公英略一思索,答道:“武功城的消息一直不曾斷絕;張溫調兵之後,武功城裏確實再沒有補充過兵力;若是消息無誤,眼下武功城中最多不過五千守軍。”
“五千人,倒是值得一試。”韓遂看看老邊,又轉回頭以眼神詢問各部首領。
其他人各自思索沒有說話,隻有北宮伯玉斷然反對:“不行,這個賬可不是這麼算的。武功城守兵不多,可是美陽城距離武功城不足百裏,援兵最多兩三天便到。到時候內外夾擊,咱們要吃大虧。”
韓遂急道:“怎麼會呢;武功縣城的防務隻是皇甫嵩臨時布置,並非險要關隘,我們六七萬人馬一齊動手圍攻,一鼓作氣,半天就能拿下城池。到時候就算美陽援兵來了,也無濟於事。”
“太冒險了,文約,你這是想當然……拿著幾萬條人命去冒險,不值得!”
“打仗哪裏有萬無一失的?咱們一直不曾對武功動手,官軍的防備必定有所鬆懈;所謂出其不意,攻敵不備,成功的機會還是很到的。”
……韓遂與李文侯、宋建吵過,現在眼看著又要和北宮伯玉吵起來了。
“老邊,你倒是說句話呀!”眼看爭吵沒個結果,韓遂和北宮伯玉誰也說服不了誰,李文侯很是著急,忙開口提醒老邊。
老邊的沉思被打斷,恍然回過神來,瞧瞧帳中諸人——大夥卻都在望著他。老邊有些不好意思,自嘲地一笑:“你們都在吵什麼?”
眾人為之絕倒……
李文侯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將眾人的意思一一分說,而後眼巴巴等著老邊出主意。
老邊輕笑道:“大家說的都有些道理……”
北宮伯玉不滿道:“老邊,眼下可不是和稀泥的時候。”
“誰說我和稀泥了?我說的是認真的,你們說的確實都有道理。”老邊肅容道,“現在就退兵,肯定是不行的,原因剛才文約說得很清楚了;不過,全軍圍攻武功,也確實是冒險,眼下還不到我們孤注一擲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