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幹在涼州有頭有臉,有兵有勢的首領大人,一個個在老邊的家宅中卻是凝神屏氣,靜坐等候的場麵,不免就有人感歎,邊帥到底是邊帥,這等威望,在涼州,暫時還找不到一個能夠取代他的人。一些有心人想的更深一層,不免就多了幾分擔憂:萬一邊帥不在,誰還能鎮得住涼州諸部人馬,誰還能統帥這樣一支大軍,使大好局麵不至於分崩離析?
時間緩緩流逝,天上的太陽一點點向中天一動,客堂中漸生暑氣,一些心急的便有些坐不住了。
“於菟,你說邊帥會如何抉擇?會選哪一位暫代主帥一職啊?”麴義是最沒有耐性的,伸手抹著額上的汗珠,喘著粗氣追問小老虎。
小老虎麵無表情,給了麴義一個近來一直使用的標準答案:“不知道。”小老虎聽從老邊的命令,絕口不參與各方爭論,但是他性子爽直,根本就不耐煩那些虛頭巴腦的往來應酬。每次旁人追問,他雖然緊閉口風,但是那種不耐煩的心情總是溢於言表,叫所有人都清楚明白地看到,這位小爺已經不高興了——活像任性撒氣的小孩子一般。不過,小老虎這種直來直去的表現倒還真的讓人有所收斂,不敢逼問太甚。
麴義討了一個沒趣,低聲咕噥著,無精打采地坐了回去。其他人見到這副模樣,也都絕了詢問小老虎的心思,一個個眼巴巴望著內堂的門口——那裏依舊大門緊閉。
直到日頭過午,那扇眾人矚目的大門終於打了開來。王國、北宮伯玉、韓遂三人依次而出。眾人的心思都被勾了起來:究竟是誰啊?這裏邊,許多人都有各自支持的對象,此刻自然更是掛心。誰上誰下,此刻不僅關乎三人臉麵,還有許多人的利益在其中。
小小的一間客堂,顯現得是如今涼州聯軍的複雜情勢。
人群之中,唯有小老虎和成公英處之淡然。不是他們不關心,而是因為老邊早就給過他們交待,他們其實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結果。看王國、韓遂、北宮伯玉他們出來時,一副波瀾不興的神色,小老虎和成公英就知道,老邊的預想應該是達成了。
他們三人,共主兵事!
許多人聽到這個消息,不由驚駭莫名,甚至頭暈目眩者,不乏其人。老邊這是怎麼了?他們三個爭了兩個月都沒有結果,如今叫他們共主兵事,豈不是讓他們到了戰場上繼續吵?
軍中最忌兵無定主;三個人要是犯起別扭,一人一個主意,叫下麵的兒郎們怎麼打仗?那麼多命令,聽誰的?老邊不是涼州最聰明的人麼,怎麼會作出這麼糊塗的決定?
小老虎和成公英冷笑著看了看周圍有些茫然失措的人們,轉身離開。
老邊怎麼可能那麼蠢?一個小兵蛋子都知道的道理,老邊能不知道麼?叫王國、韓遂、北宮伯玉三人共主,完完全全就是被逼無奈之舉。老邊很明白,眼前的局麵,由他直接指定暫代主帥人選,決計是不妥的;眾人互不心服,即便他麵子再大,暫時壓下了,時日一久,必定生變。如今他傷勢未愈,不能領兵出征,不得隻好行此從權之法。
再者,三人共主,卻不是三人都做主,而是各自分掌一塊事務;至於權力,三人自然是有輕有重,有主有輔,有老邊的麵子在,又有多年的情分在,終究不過互相妥協四個字罷了。不過其中權力分配,那是四人在內室之中商談妥當的,不足為外人道也;最重要的是,他們三人都能夠接受。而且頭上有一個老邊壓著,眼前又沒有太過強大的對手,這樣的安排,足可以應付。
當然,凡事說易行難,三人共主,能否同心協力,還需往後看。不過眼前就有一個極好的磨刀石,可以試一試老邊一番苦心所做的安排,究竟能成與否。
中平三年七月,漢陽郡守傅燮遣使告急京師,涼州叛軍大舉東進,兵圍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