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微瀾(一)(1 / 2)

小老虎和北宮伯玉的賭終究是沒有打成。

湟中義從以精悍騎兵稱雄涼州,結果身為湟中大首領的北宮伯玉卻說自己沒有戰馬,聽起來就像一個笑話,但卻是事實。連年的激戰,涼州各部都大大損耗了元氣;不僅青壯死傷慘重,牲畜更是日漸虛耗——尤其是戰馬。每一場惡戰打下來,損失最大的不是人,而是馬,僅僅以湟中義從的兩大部落而言,就折損了五六千匹戰馬。

馬群配種下駒子是要時間的,小馬駒子長大也是要時間的。可是連年征戰的涼州部落最缺的就是時間。從金城舉義,到發兵三輔,再到絕地反擊般擊破六路官軍的圍攻,大戰惡戰一場接著一場,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不僅僅是湟中義從,涼州每一個參戰的部落幾乎都麵臨人馬疲憊、後力無繼的窘境;小老虎會找北宮伯玉打賭戰馬,一半是玩笑,另一半,也是虎字營真的缺馬了。

說起軍中現狀,小老虎和北宮伯玉都有些鬱悶,吃著烤熟的野味都不香。沉默半晌,北宮伯玉說道:“接下來你虎字營幹什麼去,是回去冀城,還是留在這兒幫我看著皇甫嵩?我看你不如留下來,這一次老子運氣好,叫韓文約替我頂了雷,下一次就難說了。”

“還有什麼下一次,你趕緊和王子邑打個招呼,趁早把兵馬撤回冀城去,不要留在隴縣了。”小老虎對北宮伯玉的建議嗤之以鼻,“你留在這兒,就是皇甫嵩案板上的肉,他什麼時候高興切就什麼時候切,你就伸長脖子等著吧——還想把我的虎字營也拉下水?”

北宮伯玉沒好氣地反駁道:“叫我回去,那誰來監視隴關——你?”

小老虎冷哼一聲,用鼻孔表示自己對北宮伯玉的不屑:“不就是監視嗎?派幾隊夜不收探馬就行了,把你這七八千大軍都擺在這裏幹什麼?送到皇甫嵩嘴邊去給他吃麼?”

“是,就你聰明,駐軍隴縣這是所有首領一起商量才定下來的,那麼多打老了仗的首領大人們,還不如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聰明?”北宮伯玉一邊說著,一邊給小老虎分肉;他不是不給小老虎麵子,而是等著聽小老虎能說出什麼道理來。別看北宮伯玉現在說得意誌堅決,真要是小老虎能說出撤兵的大道理來堵住冀城諸位首領的嘴,北宮伯玉肯定二話不說調頭就走。你當北宮伯玉真是那種義薄雲天的傻子,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替別人去擋刀——老子跟你又不熟,認識沒兩天的,還真以為我能把你當朋友?

能讓北宮伯玉當成真朋友的人屈指可數,比如老邊就是一個;就算小老虎和成公英,那也是因著老邊的情分。在北宮伯玉眼裏,能夠讓他生死相托的,隻有這麼幾個人;也隻有真正的朋友,才會想方設法,幫著北宮伯玉找借口把兵馬調回冀城,躲開皇甫嵩的刀鋒。

小老虎一雙手比虎爪子還利,肉烤的爛熟,被他輕輕一撕就是兩半,不停地往嘴巴裏塞,吃得滿嘴流油;腮巴子鼓得老大,含糊不清地說道:“派兵來隴縣……那是咱們還沒攻……攻下冀城的時候;那個時候,大軍頓兵城下,確實得防著點皇……皇甫嵩突然出兵,打咱們一個冷不防。在隴縣駐兵那是不得已。現在冀城打下來了,再駐兵隴縣還有什麼用處?”

小老虎一邊說,兩隻油乎乎的大手比劃著:“你這裏一萬人,韓遂去仇池一萬人,冀城駐軍四五萬人,相隔一二百裏地,不是正好叫皇甫嵩逐個擊破?”

“那王子邑那邊能答應麼?”北宮伯玉疑慮重重,“在金城的時候,我跟他爭得頭破血流,會不會他就故意把我按在隴縣。”

小老虎冷笑一聲:“就是把我家虎哥的膽子借給他,他王子邑也不敢!他不就是想當聯軍盟主麼?要想踏踏實實做好盟主,他就得老實點。他要是敢在你這裏動歪心思,得罪的不是你一個人,也不止湟中義從一家,到時候小爺我活劈了他,看有誰敢救他的?!”小老虎的言行一如往昔的風格;雖說血濺五步不過是匹夫之怒,但是這一副目無餘子、舍我其誰的豪氣,卻正對了涼州人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