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暗流(一)(2 / 2)

韓遂大笑道:“伯求先生坦直,韓某也不矯情,不錯,是有此言。涼州軍中多有東進之意,韓某卻力持不可。”

“敢問文約兄何以違眾意而行?”

韓遂目光一閃,笑道:“此事關乎軍中大計,交淺言深,恕不便深談。伯求先生乃高士,何必營營於瑣事,徒掃興爾。”

何顒苦笑道:“人生與世間,脫塵俗而獨立者乃神仙也,伯求不才,不敢望神仙之事,隻好在俗世中行走。”

“原來先生是有意而來,倒是韓某怠慢了,先生有事不妨直言。”韓遂知道試探敷衍到此為止,該說及正題了。

何顒肅容道:“顒來時,聽聞文約兄持端重之計,力主涼州諸部保境自守,且有意與朝廷媾和,使關隴免於兵禍,竊以為文約兄誠乃仁義之人也。”

“伯求先生過譽。”韓遂麵如止水,淡然回了一句。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何顒越是客氣,韓遂心中越是篤定。

不料何顒話鋒一轉:“但不知以文約兄之仁義,何以金城反亂之際,不思彌禍,反而棄朝廷之恩,遽生反意,與北宮伯玉等羌氐之輩同謀作亂,為禍關隴?”

韓遂麵色陡然一沉,寒若冰霜,厲聲道:“朝廷昏悖失德,,牧守者枉法殘民,涼州民不聊生,群情激憤,遂成反叛之禍;所謂烈火著油,此等大事豈是韓某一人所能為?關東黃巾之亂,正是明鑒。”

何顒對韓遂的怒氣勃然視若無睹,不以為然地應道:“文約兄所言差矣。朝廷養士二百年,正為舉天下之才以興國安邦;如今天下生亂,正是我輩士子奮起成義、救時濟世之機也,文約兄不能秉持忠義之道,撥亂反正,反倒與羌氐禽獸之人同流合汙,竊為兄台不齒。”

韓遂勃然大怒,猛地站了起來:“伯求先生,今日就是為侮辱韓某而來耶?若不說個明白,且請自去!”韓遂勃然作色,看似氣勢淩人,其實不知不覺間,此番談話的主動權已經被何顒所掌握。

“某本以為,文約既有仁義之心,必不失忠義之念,如今身處叛黨營中,或為無奈之舉。不料今日觀之,令人大失所望。”何顒一邊說一邊搖頭歎息,似乎深為韓遂而惋惜,“顒臨來之際,蓋元固極力為文約兄辯白,大將軍亦曾言道:韓文約昔日嚐勸我誅宦官以安社稷,吾不能行之,今思前言,深為歎恨。故而大將軍修書一封,托我轉交文約;如今看來,這封書信不合時宜,不給也罷!”

韓遂被何顒連番激怒,已然失卻平常心,此時驟聞秘事,更是心神失守,失口道:“你說什麼,大將軍的書信?”

何顒探手入懷,取出一個信囊來,輕輕托在手中,麵色冷峻地看著韓遂:“敢問文約兄,果真冥頑不靈,打算終身背負一個叛逆的罪名麼?”

見了信囊,韓遂突然冷靜了下來,坐回席上,略一思酌,淡然道:“我自秉義而行,何懼他人評說。”

何顒冷笑道:“身後之名不論美惡,必延及子孫;究竟是終身背個叛逆的罪名,還是尊奉朝廷,持節分守州郡,成就一身功業榮名,其中差別不可以道裏計——文約兄為子孫後世計,切勿自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