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城郡往武威有兩條路,一條是徑直向北,過莊浪河,直通武威郡的中心地帶;這一條也是金城往武威的官道,一路水土豐茂,平坦易行。另一條路,則是轉向東北,出允街,同樣是過了莊浪河,進入武威的東南部;這一帶與漢陽相接,但是山嶺縱橫,道路崎嶇。
小老虎帶著大軍走得正是出東北允街城過莊浪河的小路;從他辱使修書之後,就統帥兩營兵馬一路疾行。小老虎不是傻子,雖然意氣風發之下不計後果地羞辱了韓遂一通,但是他還能看得清局勢的嚴峻,一俟遣走使者,立時拔營就走。卻不料柯爰知健親率大軍三萬餘人死死咬了上來,緊追不舍,反倒是被小老虎羞辱過的韓遂慢條斯理地入駐了允吾城,一派平心靜氣的模樣。
自允吾到允街,不足二百裏地麵,小老虎帶著兩營精騎卻足足走了兩天。沿途與燒當羌前鋒接陣數次,接連打退了幾波追兵,才暫時甩掉了柯爰知健,趕到允街城下。這裏早有事先準備好的船隻,接應兩營兵馬過河;小老虎還驚訝地看到了邊家莊的老管家邊任,一問才知,近年邊家經營武威,沿途道路都是這位老管家打理,此番接應小老虎,事關生死,老管家放心不下,自然要親自出麵。
莊浪河上船隻不多,老管家想方設法將沿河上下二百裏的船隻都收攏過來,也隻得到了百十條船,連人帶馬的話,一次隻能度過五六百人。莊浪河又不同於湟水,兩岸高山夾河而立,水流湍急,允街上下百裏都找不到可以涉渡的淺灘,隻好將一群人擁擠在渡口上,靜靜等候。
小老虎站在允街城頭,俯瞰渡口,隻看到一群群將士牽馬持刃,在渡口上排起長長的人龍;臃腫的隊伍蹣跚而行。
緩慢的行動讓小老虎十分不滿,卻沒有絲毫辦法。憂急之餘,隻能來回踱著腳步,時不時看看西南方向,在心裏推算著燒當羌追兵的速度。兩大兩小四隻老虎團團跟在他的腳邊,或立或臥,不是地低聲嘶吼兩聲,似乎也能感受到小老虎心頭的憂急。
一個略有些敦實的身影從城下辛苦地爬將上來,剛剛在城上站定,猛抬頭看見四頭老虎,嚇得一個激靈,險些又從梯上滾了下去。
“小郎,小郎,那幾個大蟲……”那身影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麵相富態,一雙細小的眼睛,眼珠裏散發的是一種帶著市儈意味的精明。不過此刻被四頭大老虎盯著,精明的目光也敵不住虎目中的凶光,一時踟躕不敢上前。
小老虎聞聲回頭,笑道:“是邊續啊,過來吧,虎哥他們不咬人。”說著作勢嗬斥兩頭小虎:“大貓、小貓,一邊去!”兩頭大虎本來就趴著,懶洋洋看了邊續一眼,繼續閉目養神;倒是兩頭小虎,體型漸漸長大,半大不大,正是活潑的光景,盯著小胖子邊續作勢欲撲,似乎很想練習一下捕捉活食的天賦技巧;結果被小老虎一喝,登時軟了爪牙,掉過頭貼在小老虎腿上挨挨擦擦。
邊續擦了擦冷汗,走上前幾步,隔著四頭老虎六七步遠,再不敢上前——這種距離上說話也聽得見——“小郎,前邊渡口安排好了,一次過六百人馬,今天之內可以全部過河。”
小老虎點了點頭,不再看渡口,轉身斜倚在女牆上,目光又不由自主投向西南方。邊續能猜到自家小郎想的什麼,又寬慰道:“剛才在城下聽成功將軍說起,柯爰知健的前鋒被連續殺敗了幾回,眼下都退回到湟水河口一帶,等候柯爰知健大軍彙合,一天之內都趕不過來。而且這一路咱們家經營了兩三年了,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咱們的耳目,小郎就放心吧。”
“燒當羌那些前鋒我倒是不擔心,柯爰知健也來不了這麼快,我擔心的是以後。”小老虎隨口說道;他和邊續從小一起長大,情分深厚,加之對方又是家生子,一家幾代效力邊家,忠實可靠,小老虎說起話來,也沒有太多顧慮。
“以後?小郎是擔心到了鵲陰以後的事情?”邊續笑道,“小郎大可放心,大郎在鵲陰呆了有兩年多了,那裏是小地麵,沒什麼強橫的勢力,有老家主的名頭,加上小郎百戰百勝、無敵於涼州的威風,這兩年來一切都是順風順水,鵲陰四周百餘裏早就被咱們經營的如鐵桶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