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與岑,兩家之中隻能選一家。哪一個更有好處呢?”就在小老虎遙想良吾部落的時候,在武威郡鸞鳥城良吾部落的駐地,也有人說起了金城郡的變故。
吾訶子今年二十二歲,正是年輕而富有銳氣的年紀。他的相貌不似羌人武夫那樣的粗獷,氣質上顯得文雅許多,這種文雅的氣質,配上長年騎射征戰養成的英武之風,讓所有見過吾訶子的人都有了一種想法,所謂文武雙全,就應該是這種樣子才對。
拋出了自己的問題,吾訶子就不再說話,端坐上首,笑吟吟地看著座下一幹部屬,等著他們各抒己見。吾訶子在武威經營數年,如今麾下兵強馬壯,但是他真正信任的隻有原先良吾部落的老臣。這一次商議金城劇變後的應對之策,事關重大,更要避開那些新附之人。
“屬下以為,眼下選哪一家都不合適。”座下有人開口,若是老邊還在,抑或小老虎在座,或許還能認得出來,此人就是當初迷鉗身死之後,赴邊家莊報訊告哀之人。
“宕渠啊,我就知道一定是你第一個開口;我麾下就屬你想主意最快。”吾訶子笑道,“說仔細些,為什麼兩家都不合適?”
宕渠神色端重,沒有因吾訶子的誇獎和取笑而生變化,他沉聲道:“主人當知,眼下金城之亂未見分曉,岑於菟所部雖說敗走鵲陰,但實力猶存,更兼本鄉本土,與漢陽、隴西各部首領多有交情;而燒當羌雖說兵多將廣,終究是外來戶;兩方相鬥,暫時還不能輕易揣測其勝負如何。我們良吾部落安居武威,與他們兩家離得都遠,不至於受到波及,所以,不妨按兵不動,坐觀形勢變化,再定取舍。”
吾訶子微微一笑,卻未置可否,轉而又問:“其他人呢,還有什麼旁的想法沒有?都說出來。”
座下又有一人猶豫著開口道:“屬下以為,宕渠首領所言不當。”
吾訶子循聲望去,不由心頭謔笑,但麵上卻不露半分,看著此人猶豫,反而開口鼓勵道:“不妨事,憲彝,你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
說話的憲彝是一個年輕人,年紀與吾訶子相當,不知是因為資曆還是因為別的,似乎對宕渠有些敬畏,得了大首領的支持才放膽說道:“屬下覺得,主人和岑於菟乃郎舅之親,旁的不論,隻論親情,也該相助岑於菟才是。若是兩家合力,雖然兵馬不及燒當羌,但是也足可以與之相抗衡了。”
吾訶子靜靜地聽著,從他聽到“郎舅之親”的時候就忍不住心中懷笑;這個憲彝與自己還有妹妹吾麻是一起長大,當初對吾麻似乎還有些朦朧的情愫,隻不過後來迷鉗與老邊定親,他才熄了那點心思,不過始終還是關照著吾麻;此刻他說出這樣的建議,恐怕更多的還是為了吾麻,而不是為了良吾部落的大計。不過吾訶子也不打算說破,雖然憲彝是囿於親情,但畢竟是為了吾麻,並非裏外不分,對良吾部落生了二心。
吾訶子不說話,不代表別人不說,宕渠忍不住就反駁道:“燒當羌勢大,又有韓遂相助,縱然我們與岑於菟合兵,兵力亦不及對方半數,如何能輕言相抗?再則,即便如你所說,能夠有一戰之力,平白得罪強敵,與我良吾部落究竟有什麼好處?”
“凡事不能隻講利害吧?”憲彝小聲地反駁,似乎也知道自己感情用事,說的話有些不靠譜。
宕渠得勢不饒人,厲聲道:“不論利害,又論什麼?事關部落興衰存亡的大事,豈能想當然?”
兩個人爭執著,憲彝幾乎招架不住,不敢再開口說話。
這時卻有吾訶子親衛進來稟報:“城外有數人求見大首領,自稱韓文約使者,遞上名劄在此。”
吾訶子“嗯”了一聲,卻不說話,臉上似乎並無多少意外之意;反而是座下諸人不禁議論紛紛。
看吾訶子不說話,宕渠輕聲問道:“主人,韓文約使者見是不見?”
吾訶子正自沉吟不定,突然聽得堂外有個嬌脆而焦慮的聲音喊道:“不要見!”
堂內諸人紛紛側目,卻見自家大小姐吾麻大腹便便,艱難地邁過門檻,往堂上行來。堂上諸人驚疑不定,吾訶子更是著急,忽地站起身來,親自上去攙扶妹妹,嘴裏卻不住地責備:“你這丫頭好不曉事,明知道身子不便,怎麼還到處亂跑?”
吾麻似乎是走路走得急了,呼吸便有些急促,此刻扶著哥哥的手臂,似乎體力不支,斜倚在哥哥肩上,卻一刻也等不得地懇求道:“哥哥,你一定要幫幫老虎,不要見韓遂的人好不好?”
吾訶子麵色微微一沉,沒有立時答應,卻說道:“你自己這副模樣,哪還操得了那麼多心?好好休養,你嫂子昨日跟我說,你隨時都要生的,先顧好孩子要緊。旁的事情,自然有哥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