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猜度(1 / 2)

吾訶子最後留下的一番話讓岑風百思不得其解;他與成公英兩個將吾訶子可能的想法猜了一個遍,卻始終不得要領,總覺得各種可能似乎都有。最後成公英相勸:“於菟,你也不必憂心,或許吾訶子確然隻是有感而發,出口悶氣而已;並沒有我們想得這麼複雜。”

岑風搖了搖頭,心知成公英的猜測不過是一廂情願;他幼年時從吾訶子內心中看到的那一柄刀,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與老邊的關愛、北宮伯玉、李文侯的親切完全不同,那是岑風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怕的內心——這幾乎成了岑風心頭的一根刺每一次撥弄,都會讓他悚然心驚;他下意識地對吾訶子的每一個舉動深究不放,但是卻完全沒有頭緒。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岑風捫心自問,但並未得到任何答案。

整整一天,岑風都有些心不在焉,處理軍政大事之際,常常丟三落四;所幸成公英在旁,為他補遺不少。到了最後,成公英也不耐煩了,當麵質問道:“於菟,你究竟在琢磨什麼?看你心事重重,大異於往常。”

“往常?我往常是什麼樣子?”岑風被說得有些汗顏,尷尬之下故意岔開話題。

成公英正色道:“過去不論多大事,你總能平心靜氣,從容處之。從不曾見你為莫須有之事牽掛於心的。”

岑風汗顏道:“是麼,我卻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等本事。你不會是在嘲笑我做事無所用心吧?”

成公英聽了直翻白眼,但還是正色道:“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當初燒當羌入寇、北宮伯玉、李文侯被殺,數萬大軍兵鋒向我,滿城人心惶惶之際,你依然沉靜從容,調度大軍進退自如;當時何等危急,也不曾見你有絲毫驚慌失措之處,而你今日的表現,你卻大不如往昔。”

“唉……”岑風被說得張口結舌,卻無言以對,反而十分罕見地長歎了口氣,這在以前卻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從進了湟中之後,就覺得心裏憋得慌,就好像……就好像被人捆住了手腳,很多事情,都施展不開。”

成公英略一蹙眉,隨即就明白過來——這個老虎崽子其實是對自己身份轉變的不適應。過去,岑風號稱涼州第一勇將,說白了不過是老邊手裏的一把刀;老邊指到哪裏,他就砍向哪裏,完全不用自己多費心思。後來老邊去世,雖然岑風立時就接手了大權,但是還不等他轉變角色,隨即就發生了湟中劇變,燒當羌入寇。這個時候的岑風雖然已經成為一方首領,但是大敵當前,一時也隻能先顧著用兵,行軍打仗,他所做的事情依然和當初老邊在時沒什麼兩樣;所以好幾個月來,岑風始終沒有明白自己已經轉變了身份——這也是為什麼成公英一再勸諫岑風不要孤身犯險,而岑風始終聽不進去的原因。

可是等到燒當羌一敗,湟中到手之後,虎家軍完全可以暫時放下兵事,於是岑風開始明確地感受到自己身份轉換之後的不同,也隨即感到萬分地不適應。

一軍之將,能打會拚,懂得衝鋒陷陣就可以了;但是一派首領,可不是好勇鬥狠就能做好的。一軍之將,敵人明明白白就在眼前,哪怕強弱懸殊也不怕,至少岑風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是要說統禦一方,處理軍政大事,乃至協理陰陽、調和鼎鼐,就不是老虎崽子能夠做到的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成公英啞然失笑,“這些事情,慢慢學著做也就是了,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邊先生當初會盟涼州,十數萬大軍,數郡軍民悉聽號令,他都能處置得井井有條,不見絲毫難處;如今你不過是占了半個湟中,這點地盤,連金城郡三分之一都不到,就處理不來了?邊先生教導你許多年,難道你卻連他一成的本事都沒有學到?”

岑風習慣性地撓撓頭,苦笑不已;有那麼一個出色的老頭子,給後來人好大的壓力呀。老邊是什麼人?能夠以半個涼州之力,對抗天下雄兵而長期不落下風的人物,能是那麼好比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