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的東征大計到底是沒有在當年就開始,因為與馬騰之間的爭執,拖延了他太多的時間,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了九月的末尾,比岑風預計的還要晚一點。冬日的涼州對於每一個統兵的主帥而言都是可怕的。漫天的風雪,無盡的寒冷會讓一支軍隊的軍心士氣迅速垮塌。即便是當初號稱涼州第一強軍的虎字營,當初之所以會在中平三年那一場與官軍的生死搏殺中損失慘重,歸根結底,與冬日的苦寒天氣不無關係。
連虎字營都難以支撐,何況乎其他人?當秋風漸涼的時候,各部首領就開始對王國的軍令極盡推諉拖延之能事;王國雖然是盟主,但是實際的兵權都在各部首領手中,他們一開始磨洋工,王國也無計可施、徒歎奈何——最後一直拖到十月中,王國都沒有整頓好麾下各部的兵馬,最後隻能無可奈何地放棄了當年立即東征的打算,窩在冀城裏欣賞中平四年的第一場雪。
相較於王國的諸般不順心,岑風在金城郡的日子過得倒是頗為愜意。有了豹娘子與北宮瑞的相助,虎家軍整頓收攏湟中部落的動作進行得異乎尋常地順利。當然,其中最關鍵的,還是岑風在動手之前就已經定下了敵我之分;那些曾經主動投順燒當羌和韓遂的部落,都被毫不留情地鏟除。因為打著為北宮伯玉、李文侯報仇的名義,加上最後動手的又的確是豹娘子與北宮瑞這樣的仇家苦主,旁人也無話可說,最多念叨幾句“手段太狠,不留餘地”之類的廢話;而且這樣大開殺戒之後,其他部落不免大增畏懼之心,明裏暗裏的反抗也少了許多。
岑風也不是一味殺戮,在鏟除反叛者的同時,也不忘對那些剛剛投順他麾下的部族加恩施賞。被鏟除的部落留下的草場、錢糧被岑風拿去分送各部做人情,大有借花獻佛的意思在其中;而且又以幾個在湟中大亂時暗中庇護過豹娘子與北宮瑞的部族獲利最大。當然,獲利最多的還是岑風自己,他部下兵馬漸廣,正需要足夠的土地用來安置;原先嫌鵲陰一帶地域狹小貧瘠,如今得了湟中,正好緩解了地少人多的窘境——被鏟除部落的人口可是一個都沒有分出去,都被岑風一口吞下。
除了土地、錢糧,在涼州之地,最關鍵的其實不是這兩樣,而是人口。不要看涼州境內一鬧出叛亂就是幾萬、十幾萬的軍隊,好像人口眾多,兵員富足,實際上,終後漢一朝,涼州都可以說是人口最少的一個州——尤其是在籍的人口。
以漢順帝時查天下戶口所得,涼州十二郡國,在籍的人口全部加起來僅有不到四十五萬人——即便同樣以邊僻荒涼著稱的幽州,僅僅涿郡一地就有人口六十餘萬——而經過後來數次羌漢叛亂,涼州戶口銳減,如今在籍者恐怕連三十萬都不到了。之所以老邊他們掀起叛亂時還能夠聚集起十多萬的兵力,其實更多的都是羌氐部落中的兵馬——這些人是不計入戶籍的。而世所共知的是,羌氐部落的征戰,幾乎都是傾族而出,說有多少兵馬,其實就等於有多少精壯男丁;而所謂的十多萬大軍,細究起來,也就是說參與叛亂的各部落男丁總共隻有十多萬人;以此類推,一個部族再加上老弱、婦孺,究竟又能有多少人口?
所以,爭奪人口,才是涼州諸部征伐吞並的最終目的,所謂土地、草場不過是末節,等到人口多了,兵馬就多了,土地草場自然而然也就有了。
岑風得了湟中,不僅多了將近四百裏的肥沃河穀地,更重要的,是多出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數十個大小部落,這些部落,給岑風帶來了近三萬人口——莫小看了區區三萬人——以羌氐部落的習性,這三萬人口,差不多就意味著將近一萬人的兵力,相當於十萬漢人中能夠征募到的兵力。尤其是河湟之地的男子不論老幼都精於騎戰,這一萬人不用多練就是精兵的苗子,一個能抵得尋常人三個。
有了河湟之地的部落,岑風的底氣也就足了許多;他大肆從各部落中挑選精悍之士充入虎字營與英字營,不僅補足了當初一萬人的員額,更有所擴充;如今兩營兵馬加起來,已經有了一萬兩千人。真正是兵強馬壯,有了點割據一方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