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兒隻覺封月桑給父親打得很可憐,魯雲帶著哭聲的這般叫喊也很可憐。“他打得這樣狠,一定永遠不會再疼愛封月桑了。他沒有徒弟了,封月桑也沒有師父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這個肮髒低劣的異族人不好!”忽然之間,她也可憐起自己來。
她不能再聽封月桑這般哭叫,於是回到了沙老人家中,從被褥底下拿出那張狼皮來,看了很久很久。她和封月桑的帳蓬相隔兩裏多地,但隱隱的似乎聽到了封月桑的哭聲,聽到了魯雲的鞭子在辟拍作響。她雖然很喜歡這張狼皮,但是她不能要。
“如果我要了這張狼皮,封月桑會給他師父打死的。隻有沙火族的女孩子,他們沙火族的女孩子才能要了這張大狼皮。沙火族那許多女孩子中,哪一個最美麗?我很喜歡這張狼皮,是封月桑打死的狼,他為了救我才不顧自己性命去打死的狼。封月桑送了給我,可是……可是他師父要打死他的……”
第二天早晨,魯雲帶著滿布紅絲的眼睛從帳蓬中出來,隻聽得藍胥陽大聲哼著山歌,哩啦哩啦的唱了過來。他側著頭向魯雲望著,臉上的神色很奇怪,笑咪咪的,眼中透著親善的意思。藍胥陽也是沙火族族中出名的勇士,千裏外的人都知道他馴服野馬的本領。他奔跑起來快得了不得,有人說在一裏路之內,任何駿馬都追他不上,即使在一裏路之外輸給了那匹馬,但也隻相差一個鼻子。原野上的牧民們圍著火堆時閑談,許多人都說,如果藍胥陽的鼻子不是這樣扁的話,那麼還是他勝了。
魯雲和藍胥陽之間向來沒多大好感。魯雲的名聲很大,刀法和拳法都是所向無敵,車爾庫暗中很有點妒忌。他比魯雲要小著六歲。有一次兩人比試刀法,藍胥陽輸了,肩頭上給割破長長一條傷痕。他說:“今天我輸了,但五年之後,十年之後,咱們再走著瞧。”魯雲道:“再過二十年,咱哥兒倆又比一次,那時我下手可不會向這樣輕了!”今天,藍胥陽的笑容之中卻絲毫沒有敵意。魯雲心頭的氣惱還沒有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藍胥陽笑道:“老魯,你的徒弟很有眼光啊!”
魯雲道:“你說封月桑麼?”他伸手按住刀柄,眼中發出凶狠的神色來,心想:“你嘲笑我兒子將狼皮送給了異族人。”藍胥陽一句話已衝到了口邊:“倘若不是封月桑,難道你另外還有徒弟?”
但這句話卻沒說出口,他隻微笑著道:“自然是封月桑!這孩子相貌不差,人也挺能幹,我很喜歡他。”做師父的聽到旁人稱讚他兒徒弟,自然忍不住高興,但他和車爾庫一向口角慣了,說道:“你眼紅了吧?就可惜你接連夭折了幾個徒兒。”
藍胥陽卻不生氣,笑道:“我女兒藍心也不錯,否則你徒弟怎麼會看上了她?”魯雲“呸”的一聲,道:“你別臭美啦,誰說我徒弟看上了你們家藍心了?”
藍胥陽伸手挽住了他膀子,笑道:“你跟我來,我給你瞧一件東西。”
魯雲心中奇怪,便跟他並肩走著。藍胥陽道:“你兒子前些時候殺死了一頭大灰狼。小小孩子,真是了不起,將來大起來,可不跟他師父一樣大有作為?”
魯雲不答腔,認定他是擺下了什麼圈套,要自己上當,心想:“一切須得小心在意。”
在草原上走了三裏多路,到了藍胥陽的帳蓬前麵。魯雲遠遠便瞧見一張大狼皮掛在帳蓬外邊。他奔近幾步,嘿,可不是封月桑打死的那頭灰狼的皮是什麼?這是徒兒生平打死的第一頭野獸,他是認得清清楚楚的。他心下一陣混亂,隨即又是高興,又是迷惘:“我錯怪了封月桑,昨晚這麼結結實實的打了他一頓,原來他把狼皮送了給藍心,卻不是給那異族姑娘。該死的,怎麼他不說呢?孩子臉嫩,沒得說的。要是他師母在世,她就會勸我了。唉,孩子有什麼心事,對媽媽一定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