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嘯已經離去,雖然走時他什麼都沒有說,但站在山巔之上的銘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與自己一直的執念一樣,他,如今也要踏上一條相似的路,隻不過,這條通往未知的路,要比自己的遭遇艱難千倍百倍。
這裏是罪土之濱?好奇怪的名字。銘凡心有餘悸地又有些好奇地往外張望著,海濤依舊,透過破損之處襲來腥鹹的海風,那無邊的海麵,深沉得可怕,誰也不知道,海浪之下,究竟隱藏著什麼。
銘凡已經不是十分恐懼了,在老人傳遞的信息裏,這裏的一切已經結束。他所要做的,就是以血為引,讓手中這截黑木,帶自己離開。
他清晰地記得一些老人那充滿歲月更迭的聲音。
“同我們一樣的可憐人啊......”無窮的同情與憐憫,仿佛挾裹著那久遠的不幸撲麵而來。
“這千萬年都已逝去,為何等不得這區區百年?”
“等你回去,將它埋葬在你來時的地方。”
“我的路不適合你,也許世上已無路了。本來世間一凡塵,唉......”
老人似自語,說些似與銘凡無關的事。而他僅需記住的是:若有一天,想看這天,想捧這海,想,盡情走過一生,便拿上自己的性命,再度前來。
乍一聽,銘凡小小的心胸,瞬間被這豪言壯語所感染,真想大幹一場呢。可望著這無盡的海域,如劍的峭壁,他又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還要拚上性命呀,那可不行,我爹娘養我多不容易啊,還是快點走吧。
銘凡依言咬破手指,真疼啊!然後稍稍擠出一滴滴在黑木之上。血液漸漸融了進去,黑木自動飄起,那道消失的烏光重新出現,這一次,卻是圍繞在銘凡身邊,將他包裹。一陣風吹來,而這罪土之濱,早已沒有了他的影子。
如果說五年前的那場遭遇充滿了痛苦和懵懂,那麼這一次,銘凡恍若進行了一次奇幻的虛空旅行。
虛空的不確定性產生了許多錯落的亂流,它們相互碰撞,相互交錯,交織出一幅絢麗的畫麵,流光溢彩,如同從自然造化裏抽離出最本真的東西,然後在億萬年後,孕育出一塊新的空間,一切的事物誕生、生長、繁衍。
對於這些,銘凡顯然意識不到,在他的眼中,它們更像是曇花一現的煙花,好看、美麗,等回家以後,一定可以向爹娘,還有阿玲炫耀了,要講好久好久。嗯,對了,不知道阿玲還胖不胖啊。好期待啊,銘凡站在那股烏光所圍合而成的光幕裏,雖然孩子心裏有很多的好奇,但那些歸鄉的興奮似乎占得得更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銘凡內心也有些小焦急了,突然,前方隱隱出現了一個一丈多大的漩渦,黑木帶著他,一下子鑽了進去。眼睛一閃,已經落在了踏實的土地上了。
還未等他站穩,黑幕收斂起自身的光芒,變得虛幻起來,繞著銘凡的身體,化為一束流光,印在了他的左胸之上。
“啊——”銘凡根本沒有想到,老爺爺不是說讓他把這塊木頭埋在這裏嗎,它怎麼飛向自己的身體了?一把抓開早已破碎不堪的上衣,一塊塊肌肉已經小有規模,他胡亂地摸著自己的胸口,鬆了一口氣,“呼呼,雲杉冰花沒事,太好了”。
但他卻不見黑木的影子,趁著些許的光線,他發現一個年輪形狀的圖案,印在胸口,他用手搓了搓,搓不掉,又搓了搓,還是搓不掉。好在沒有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那想要回家的激動就迅速把它掩蓋了。這樣的一幕,銘凡沒有想到,那不知去何方征戰的老人,也沒有想到吧。
那輪血月,依舊懸在蒼茫的夜空之上,月光灑落,銘凡收拾好手裏的雲杉冰花,環顧了四周,真的是自己消失的那個地方啊,還是一樣的雪,彌漫了目之所及的地方!一樣的雲杉冰花,盛開著花朵!
讓他疑惑的是,這裏好像有人經常來過一樣,雜亂無章的腳印雖然被地上的雪掩埋了一部分,可仔細看,它們分布在雲杉冰花四周,應該是照顧這片花叢的人留下的吧?是媽媽?還是阿玲?他沒有意識到的是,光著膀子的自己,竟然感覺不到一絲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