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重孝少年(1 / 2)

杜震再次心傷,翻身上馬,舉起馬鞭,猛抽幾下,催馬東去。阿者者哭濕雙眼,向他背影大叫:“杜震,你早日回來。”

杜震曉行夜宿,一路向東進,在路非隻一日,經過水草豐盈之地再過溝溝壑壑。這已至水境內。他雖非第一次離開家裏,卻是第一次走的如此之遠,很多景物均是生平初見,心情也由悲傷漸漸舒暢,雙腿狠夾,策馬奔馳,耳旁呼呼灌風,兩側山林村屋不住倒退。

終於得見烏油江河,他方勒住韁繩,翻身下來,牽著馬兒在河邊飲水。這馬兒極大,杜震站直也隻是剛剛過馬背半頭,又是通體毛黑,膘肥勁壯。這兩日杜震不惜馬力,隻顧狂奔,它卻仍是精神綽綽,吭鳴有力,馬掌也隻少許磨損,杜震對它甚是喜愛,想著等到了水郡上定給你打打馬掌。

一聲鷂子唳叫,他抬頭望,見那日頭正至頭頂,估摸已是晌午,便到河邊一家酒舍之內買些吃食,店內光線有些昏暗,他便麵門坐下,又常聞楊叔提起,江湖之上,牙儈盜匪甚多,他便邊吃邊向外看著。此刻忽聽得“籲!”的一聲喝馬之聲,杜震憂心自己寶貝大馬被人偷盜,便歩出酒舍看個究竟。

卻是一輛毛驢車停了下來,打上麵跳下三個大漢,皆是四十來歲的年紀,粗眉亂須,都著長衣黃袍,袖子肥肥大大,背後一個太極圖印,想來他們應是道人。

其中一個沒好氣道:“這破爛驢車顛的老子屁股生疼。”那趕車人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粗布衣衫,一看便是家中窮破之人,他慌忙上來賠不是道:“道爺,對不住,老兒家裏隻有這輛驢車能夠代步,此番辛苦三位了。”

杜震聽了,想這三個道士必是老頭兒請去家中驅鬼避災的,於已倒無任何相幹,便步回舍內繼續用飯。

這四人也進酒舍,擇了一張大桌坐下,那三個道人坐下便叫了幾盤好菜,俱是肉食葷腥,又叫了兩壺好酒。三人談笑風生,隻那老頭兒摳唆摸著自己袖中錢財,麵上顯出難色。

道士甲看他神色,不喜怒道:“張老頭兒,若非你哭求,咱們渠長心軟,我三位師兄弟平素裏是絕不會來你們這窮鄉下的,怎麼,吃你一頓酒食你便舍不得了?”

張老頭兒聽了,驚慌失措起來,忙道:“舍得,舍得,隻要三位道爺為我家老婆子消病去災,老兒便把驢車賣了,也給道爺們奉上孝敬。”

道士乙笑他道:“你那頭驢兒能值幾銖?”張老頭兒也不作答,隻是陪笑。此刻又有道士丙對他二人低聲道:“兩位師兄,舍外馬棚那匹大黑馬,你們方才看見了沒?”那甲乙兩名道士聽了都是點頭,他三人便交頭咬耳起來。

張老頭兒聽了,突然道:“三位道爺,這……這恐怕不好吧?”

道士甲惱他道:“你盡管不要做聲,出了事情也與你無幹。”道士丙則對二哥吼道:“二,將我們酒菜打包,咱們要帶走吃。”

杜震自是無心理會這些市井之事,心中計較著這一路上卻是未曾趕上周元忠前輩,不知他現下何處,能否與他遇上。他一邊思付一邊眼見方才驢車上下來的四人步出店外離去。

不多時,他也走出酒舍,便去馬棚,行到棚內卻是不見大馬,他立時喊來店中二,二哥也是全然不知。此刻旁邊雜草垛一動,卻是內中有個人扒開枯草,爬將出來,他剛站直便向杜震叫道:“那黑色大馬是你的?”

杜震見他也是少年,年紀當與自己相仿,卻是個子稍低半頭,身材瘦削,臉上全是土灰,髒黑兮兮,頭上戴著孝帽,身上著麻布衣衫,外披一件破皮襖子,腿上還係著白布條,原來他有重孝在身,一話間更是露出兩排黃牙,令人不禁生厭。

店二見他,不由吼道:“晦氣!你家剛死了人就不要到處亂跑,還不給我走?”那少年回道:“好,你嫌我晦氣,我這便走。”

杜震卻是叫住他道:“哥,你可是看到我的馬了?”

少年眼睛一亮,對他道:“看見了,不過你要給我買個豬肘吃,我才告訴你。”

那店二看不過去,對他吼道:“你還要挾人?”他便一個巴掌扇將過去,少年慌忙低身躲他,蹲在地上抱頭等打。二見他躲開便要踢他,杜震見少年可憐,許是餓急,便拽住二道:“二哥,你別與他動粗,我那馬兒寶貝,這豬肘我舍得一買,你快去拿一個來賣我。”

店二聽他真要買下,便去店中後廚取來一隻豬肘,遞給那少年。少年也顧不得手指不潔,搶過便往口中直塞,一時吃的是口光油麵,雙手泥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