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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紹興十一年除夕,臨安。
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冷,就連一向溫暖的臨安也不例外,整個京城好似被烏雲壓頂一般,怎麼也不能讓人痛痛快快的喘口氣。
這種氣氛,自從三個月前嶽飛下獄開始就籠罩在整個城中,到了今天,更加是陰風四嚎,似乎是要生生的將江南暖鄉變成西北戈壁一般。
在臨安南麵的皇宮之中,尚有些宮殿未曾修繕完畢,此刻除夕,工匠都回家團圓,腳手架依舊搭在半空中,黑乎乎的好似暗夜中的犬牙一般,一不小心便露出猙獰的麵孔。
皇帝趙構正坐在寢閣的書案前,因為戰事連連,國庫空虛,皇宮一直不曾擴建,連皇帝的寢閣也是十分的狹小,前麵辦公,後麵睡覺。
殿中一張銅鑄的燭架上,燃著十多支蠟燭,這燭光僅能照亮皇帝的案頭,卻照不見黑暗中的那些蠅營狗苟。
祛邪的儀式早過,進奉消夜的時間尚未到來,趙構手持著湖州狼毫,麵對著鋪著平展的黃絹,遲遲未曾下筆。
已經是除夕,賜死嶽飛一事不能再拖了,若是過了今晚,便是春天,春天處斬國之重臣,實在不詳。
這樣想時,趙構的筆朝下落了半寸,卻又再次停住。一個月前,他就曾派人前去金國,索要生母韋氏,當時的話中還帶著點底氣:若是不歸還聖宮,朕不懼再動兵戈。
但若是嶽飛一死,恐怕自己這輩子也沒有膽量說出這種話了。
趙構隻覺得頭疼,放下筆,舀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在此之前,他並未將嶽飛的事情和另外兩員大將區分開來對待。
早在兩年前,趙構就因為三大將手握重兵在外且各自為戰的問題而做出了解決的辦法——將韓世忠,張俊,嶽飛三人的兵權收攏,這三個人調回臨安,封為樞密使,讓他們位高無權,如此一來,再也不會有人什麼人能夠對宋金議和的事情進行阻撓了。
趙構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今年四月份,他已經將三大將的兵權收了,也算是了卻心頭一件大事。
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等他收了三大將的兵權後,金人忽然說出“若想議和,必殺嶽飛”這八個字來!
這八個字讓趙構傷透了腦筋。他是鐵了心不再北伐的了,自然是要議和,可是要殺掉嶽飛……,這著實讓趙構為難。
說心裏話,趙構並不想殺嶽飛。嶽飛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忠誠可靠,並且戰鬥力強,也算得上知情識趣,比韓世忠那種屢屢不聽招呼私自行動好太多。況且嶽飛已無兵權,殺了他對自己並無任何好處。
但若不殺,議和的事情,豈不是要泡湯?宋朝還經得起再打麼?
趙構心中猶豫,他清楚的知道金國也不想再打下去了,此時議和,正是最好的機會!
但真要殺了朝中的封疆大吏嗎?收攏兵權,將其閑置不用還能說是帝王心術,但如果殺人的話,恐怕百年之後,自己的名聲會很難聽!
就是因為趙構的猶豫不決,此事拖拖拉拉的弄了三個多月,鬧得滿城風雨騎虎難下。
與趙構同樣騎虎難下的還有一人,此刻秦檜正在自己丞相府的東廂房裏,愁眉苦臉。
秦檜的夫人王氏進到東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已經五十一歲的秦檜眉頭深蹙,苦悶不已,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剝開一半的柑橘。
王氏見狀笑問道:“老爺還有什麼事情好憂心的?四太子已經逼得官家簽訂‘無故不得罷相’,你這個丞相的位置會坐的穩穩當當的,又在這裏愁苦什麼?”
秦檜搖頭道:“哪裏有這麼的容易?若是不能除掉嶽飛,保不準皇上那天會再次啟用,若當真有北伐的那一天,定然就是我斷頭之日了!”
秦檜的擔心不無道理,他之所以能夠這麼快的做到丞相的位置,完全是因為趙構不想打仗,才會啟用他這個和金人“關係密切”的官員,要是萬一哪一天忽然改變主意要打了,自己這個“金人喜歡的丞相”恐怕也就到頭了!就好像十年前那樣--十年前秦檜剛剛從金國回到南宋,趙構用他當丞相,卻因為主戰派勢力強大,各大將領實力雄厚,能夠和金國一戰,他這個主張議和的丞相才幹了不到八個月就被罷官,一直丟到偏遠地區整整呆了六年。在同一個地方絕對不能跌倒兩次,隻要宋軍還能再戰,隻要嶽飛不死,秦檜一天安穩覺也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