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瑗微微抬頭,無視趙愉的憤怒,平靜的說出了一個字:“宣。”
隨著大殿門的緩緩打開,蕭山的影子出現在殿外,他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也並未因為近日的朝議攻擊而消瘦半點,他站在殿外,對趙瑗躬身道:“臣有事想同陛下單獨說。”
趙瑗嗯了一聲,看著殿中跪著的伍巒,和雙眼通紅的太子,下令:“你們都出去吧!”
伍巒朝著趙瑗叩首而出,趙愉則狠狠的瞪著蕭山:“蕭山,我恨你!是你讓阿爹搞成現在這個樣子,被人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
趙愉是哭著衝出大殿的,在他走了之後,殿中沉默了很長時間,蕭山一直站在門口,還是趙瑗緩緩的走過去,將他拉到身邊。
殿門並未關上,趙瑗輕輕的吻了吻蕭山略微幹澀的唇,低聲道:“你看起來還好,朕就放心了。”
蕭山伸手摸了摸趙瑗的臉頰,趙瑗這些天倒是瘦了很多,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蕭山道:“門都沒關,你就親我……”
趙瑗哂笑道:“怕什麼,反正都知道了,也沒什麼,即便是你就此搬到宮裏來住,朕也能做主!”
蕭山去看趙瑗,趙瑗亦微微抬頭,看著他。
蕭山在心底了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道:“或許你不明白為什麼我一定要出兵,有些事情說出來我自己也覺得不信,但是……你能夠信麼?”
趙瑗拉著蕭山的手,兩人並排坐在大殿外的台階上,春日的夜晚的風並不涼,有些溫暖,將兩人包圍。
趙瑗道:“信!你說什麼,朕都信!”
蕭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如果你信我,我這便返回真定,帶著你的手詔,全線出兵。”
趙瑗一愣,這種不通過三省和樞密院就直接出兵的做法,在這樣的關口,會給蕭山引來更多的麻煩。
蕭山伸手,將趙瑗摟在懷中,遠處的宮人便回頭看著他們,蕭山並沒有鬆手,反而是緩緩的講著自己的故事。
在自己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被天朝的一位將軍收養,送其入伍,進入國防大學。
在那個時空,將會要發生的事情,和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甚至於怎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他都毫無保留的講給了趙瑗聽。
在聽到那個世界的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時,趙瑗的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最終,故事講到了趙瑗的身上,蕭山不忍說出趙瑗最後的結局,他隻是含混的帶過,便講到了蒙古即將崛起的事情上。
這個夜晚過的特別長,蕭山擁著趙瑗兩人坐在石階上,他最後的秘密也和愛人分享,在說出這一切後,他忽然覺得輕鬆。
趙瑗靠著蕭山的肩膀,這些事情太匪夷所思,已經超出了他能夠理解的範疇,但他還是決定相信這個人,不單單是因為其在戰爭中所表現出來的超越這個時代的觀念,也不單單是因為僅憑著蕭山的那些記憶中的大致情形,就能夠飛速的研發出各種用來克敵製勝的新式武器,更重要的是,他愛他。
夜變得無比黑暗,金色的啟明星出現在天際,蕭山回頭看著趙瑗:“陛下知道我為什麼會將這些事情講給你聽麼?”
趙瑗緊緊的握住蕭山的手:“朕現在就去寫詔令,你舀著朕的手劄,出兵金國,奪回長城。”
蕭山微微的搖頭:“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和陛下共度一夜了。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想過要辭官歸田,或者幹脆什麼都不做,搬到你的後宮,和你日夜在一起。可我不能夠這樣做,我希望百年千年後,有些悲劇不要再重演。若是陛下允許,臣明日便會離開京城,前去真定,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趙瑗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蕭山,他的胸口堵得慌,一股怒氣從他的心中湧起,他狠狠的咬上了蕭山的手背:“這就是你這麼多天,琢磨出來的東西?你嫌棄我了是不是?嫌棄我是皇帝麼?”
蕭山微微搖頭:“不,我隻是希望陛下……臣一介武夫,隻懂打仗,不懂治國。臣隻是希望陛下在剩下的時間裏,好好的治理國家,將大宋乃至中華,引向和曆史上全然不同的軌道。這是我想了很長時間後的結果,這也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趙瑗緊緊的攥著自己的手,指甲都嵌到了肉掌中,掌心有血順著拳頭流下。這些天,他總是有股衝動,不去管太祖誓碑,將那些亂嚼舌根的臣子統統降罪,但最終隻能是想一想,不能真的去做。
蕭山伸手將趙瑗緊握在一起的手掰開,輕輕的吻去上麵的血跡,他的心中也感覺到一陣撕裂的疼痛:“陛下將我降職處理,將為四品武將,帶領四千精銳出兵,這樣朝中大臣不會再反對。我想在之後的時間常年駐守北疆,守住北邊的門戶。”
趙瑗豁然站起:“朕不允許!”
蕭山微微抬頭,看著趙瑗,過了一會兒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麼?陛下那個時候隻有十六歲,曾經說過,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見到宋朝在振,中華安強。夢想隻實現了一半,前一半我或許能夠幫陛下做到,但後一半,隻能夠依靠陛下了。如果因為此事弄得君臣對立,陛下父子不和,恐怕國家會很快再次陷入混亂中,臣不希望多年的努力在這個時候付之一炬。”
趙瑗頹然坐下,沉默不語,他的內心也在激烈的掙紮,這樣的結果,對於別人來說應該是皆大歡喜,但是對於兩個人來說,未免太過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