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婷諼被說得心思一動,這她倒從未細想。龐遠與她相交多年,脾氣秉性都是熟的。可人心畢竟莫測,彭譯提醒了這一下,今後還是小心為妙。可輸人不輸陣,莫婷諼已經做了要和彭譯決裂的心,自然再無轉圜的餘地,隻是冷笑一下,道,“七哥是真心的,你怎麼知道我就在開玩笑!”
“什麼?”
見彭譯一時木訥的表情,莫婷諼突然發現心中竟多了些許快意。“你說的對,龐遠和我都是適婚的年紀,又彼此熟悉,即便這樣定下來又有什麼不妥!否則我能指望誰!你嗎!”
其實真正令婷諼生氣的,並非彭譯的勸導,有時想想,她與彭小哥當年皆是曖昧所致。他對她那樣好,如兄如友,這樣的善意,落入女子眼底,又怎麼能隻是親情這樣簡單?龐七是個不可多得的朋友,她不想失去,彭譯說都對,唯那一句,‘若龐遠是真心的,你當如何’,隻這一句,婷諼無法理解。
真心為何?她與彭譯之間,原本有過的那種東西,早被歲月磨得麵目全非。莫婷諼自認並不是個韌性極強的人,但對待某人也曾十數年如一日。隻是被那樣錯待之後,很多事情,她都已經不再抱有期待。而彭譯竟然這樣輕易的同她提起真心二字,雖不是故意,但正刺到她的痛處。
親愛,你永遠不知道,偏偏就是你,讓我不再相信真心這種東西!
“你是認真的?你當真想嫁給龐遠?!”彭譯卻把所有關注點都投到了這上,莫婷諼的每一個表情他都看得仔細。從前劍拔弩張,多半是向著淩素,事到如今,莫婷諼的恨意如此明顯,竟讓他一時無法招架。隔了半天,卻也隻是懦懦的喚了一聲那人的名字,“婷諼……”
尚未出口,便被人止了話題。
“彭譯,你愛我嗎?”
你愛我嗎?她仍舊在問他愛這個問題,與夢中如出一轍。隻是,莫婷諼並沒有笑起來,沒有那種讓人很窩心、卻又很酸澀的那種笑。彭譯退卻了,他啞口無言,他聽她泯滅他所有的希望。
“彭譯,我想要什麼你心裏清楚,別跟我說你突然良心發現覺得我很好!如果不愛我,就別裝得這樣傷心!如果你給不了我愛情,就滾出我的生命!”
“我已經完成了我的部分,接下來的就換你來!”
彭譯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隻奪門而去。病房的門被摔得震耳欲聾,搞得護士也要連跑帶顛的過來一看究竟。光線尚好,莫婷諼別過臉,屋裏泛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很久很久,才抱著腿尷尬的落下兩三滴淚。
時光已經不記得,多年以前,時光安靜。連戀愛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屁孩第一次蹲在操場的角落裏問的那句話。烈日炎炎,她紮著兩個衝天的羊角辮神經兮兮的說,結婚到底是什麼?少年躺在球門邊上直打嗬欠,不知道能不能掩蓋他同樣無知的尷尬。小丫頭就笑了,剛掉了一顆門牙,她就說啊,彭譯,長大以後我們結婚好不好?
男孩應是認同的點了點頭,可惜二十年掌心劃過,卻最終沒能以happy
ending落幕。
鍾聲之後辛德瑞拉再沒有找回那雙水晶鞋、萵苣姑娘又回到了高塔之上、白雪公主在黑森林的水晶棺木裏永眠、王子沒有駕臨,蘭妮公主永遠都是那隻被巫師詛咒的白天鵝。
其實他們都相信過,隻看這個世界純粹的一麵。可大人的世界裏沒有童話,現實淩駕於一切之上,這才是我們不得不看透的道理。
莫婷諼狠狠的擦了把眼淚,她與彭譯遲早都會這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