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姿哭的妝都花了,又氣又惱又懊悔,委委屈屈說道:“你還說!我說的明明是1061,隔了兩個樓層,你都不聽我說完就跑了,我追都追不上,加你也不聽,有什麼辦法?那個蕭大少他們每一次來,經理都要囑咐我們好好伺候,絕對不能出一點岔子,不然的話,整個明珠也要倒黴完蛋,我們明珠的老板後台多硬?都不敢跟那一夥人抗,如今我算是完了……我一定會死,一定會死,我不想死啊,救命……我不認識你啊,我為什麼要跟著你一起跑,這回他們都以為我們是同夥了,嗚嗚嗚,我最好去跳樓比較痛快。”

她淚如泉湧,哭個不停,臉色煞白,語無倫次,將要昏倒。

陳思又咽一口唾沫,安慰說:“別別,打人的是我,他們一問就知道了,絕對跟你沒什麼關係……你放心,大不了你就說我強迫你的,你是無辜的,都是我的錯,別跳樓啊,你這樣國色天香,將來還要嫁個好老公呢。”

何姿聽不進去,不依不饒地哭著,陳思望著她,心想她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淚呢?唉,果然是水做的小女人,自己怎麼就這麼雄赳赳的呢?唉……人跟人果然是不同的。

告別了何姿,陳思騎著自行車往家裏趕,路燈將她的影子拖得長長的,清涼夜風吹來,把她束在腦後的長發撩起來,時起時落,倒有幾分溫柔。

陳思望著路邊兒上流光溢彩的車燈閃爍而過,心裏略覺得亂:“真想不到,方才那跟死魚一樣冷冷坐在那裏的,居然是個不能惹得?房間內太暗了,也沒看清是什麼樣,唉,誰叫滿屋子的人都在蹦躂,他一句話就都停下來,我自然以為他是帶頭欺負人的……這可怎麼辦?真糟糕。”

陳思單手握著車把,分出一隻手來撓撓頭,一邊抬頭看天,這氤氳的南方城市,夜晚格外潮濕,濕濕的霧氣落在臉上,像是蒙蒙細雨。

明天會如何?誰也不知。

蕭清旭一幹十幾個人,慢慢行過大堂,無論是架勢還是氣勢,都未免有些誇張。

大堂內鴉雀無聲,尤其是幾個明珠的負責人,一臉的如喪考妣。

蕭清旭停了停步子,手中按著的雪白的手帕被血染的紅紅的,蕭清旭麵色倒還平靜,雙眼望著大堂經理,柔聲說道:“放心,這件事跟別人沒關係,我隻要打人的那個就行了。”

這樣柔和的語氣,暗藏著殺人的鋒利。大堂內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到,沒有人敢大聲呼吸。

大堂經理心髒病都要發作,顫聲說道:“是,蕭公子。”

蕭清旭轉身向外繼續走,身後趙念被扶著上前來,停了停,咬牙切齒問:“那賤人叫什麼?”

大堂經理渾身發抖:“陳、陳思……陳世美的陳……思念的思……她、她不是我們這的工作人員,隻是偶爾來跳舞。”

趙念忽然發笑:“陳世美的陳?”

大堂經理呻吟著說:“是……一開始她曾這麼說過。”

趙念笑個不停,笑的太激烈,胸口隱隱做疼,臉上的表情就痛爽交加的,仍堅持著說:“這樣太好了,陳世美,果然是個賤人,很好,老子就是包青天,看老子為民除害,狗頭鍘鍘了那丫的……”

前頭蕭清旭正出門,聽到這句,便噗地笑出聲來。

奇了怪了,明明被人打了,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吃了這樣的虧,居然心情還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一行人走出“明珠”,趙念仍在念叨陳世美同狗頭鍘之間的關係,旁邊一個說道:“念哥,別念叨了,你這一臉哀怨的,怎麼倒像是秦香蓮似的。”

蕭清旭忍笑,頭也竟不那麼疼了,大概是恨意太重,壓了疼下去。

十幾個人各自上車,六輛豪車悄無聲息自停車場離去。

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多年之後,當陳思回顧往事,很是後悔,“衝動是魔鬼”,當初怎麼就沒人跟她說這句呢?不就是給了他一瓶子麼?又沒有破相,也沒有腦震蕩,何必如此死咬著她不放?早知道蕭清旭那冰冷清傲的外形底下,是那樣狂熱獵狗一樣的性格,不追到獵物永不罷休,外加滿肚子不露聲色的壞水,她就算是把自己的手剁下來,也不會去招惹他呀!

然而後悔也已經晚矣。

蕭清旭最喜歡的歌裏有一句“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竟不能幸免”,他常常無意識哼唱,陳思總覺得這其中大有汗意,好似不懷好意的預告。因此每當蕭清旭唱時,總會被陳思古怪的瞪著,偶爾還會被踢上兩腳。

陳思看自己手心,狐疑地望著那幾道糾結的曲線,到底是哪一根代表她跟他的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