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歸凡擲刀救下張世傑,見薩都剌縮身遠遁,忙自後追上,待追到建康府附近時,再尋不得人影,隻得悻悻作罷,沿路返回。他與蘇日格、薩都剌先後相鬥,本就力疲,如此走了一陣,隻覺渾身虛脫,雙腿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無比,隻得鑽進旁側樹林,尋了棵大樹坐靠,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陣簌簌聲響驚醒,俞歸凡張眼四望,沉聲道:“是誰?”聲音剛落,五丈外灌木從中又是一陣響動,俞歸凡一陣警惕,當下摒住呼吸,縱身躍至,左手撥開草木,右手變爪探出,哪知草木剛分,就聽得一聲驚叫,一張充滿驚恐的少女臉蛋映入眼簾。俞歸凡暗驚之餘,硬生生收回勁力,五指在少女小臉寸遠凝住,隻見那少女衣衫破碎,滿臉血泥,被這一嚇,小嘴微張,臉色白若宣紙,兩顆晶瑩般的珠子劃過臉頰。
俞歸凡見她頭上玳瑁光,耳著明月鐺,十足的富家小姐派頭,不由心道:“這荒郊野嶺,富人家的小姐如何在這?”那少女被他雙眸一凝,身子又是一顫,雙腿忙往後縮,顫聲道:“你…你也是他們一夥的嗎?”俞歸凡剛想回話,突見其身後躺著一老漢,身著宋衣,破碎染血,當下撥開少女,伸手探他鼻息。那少女叫道:“別碰他…”見俞歸凡不理她,又驚又怕,淚珠複又湧出。
俞歸凡見那人氣息斷絕,已死多時,心頭黯然,站起身來。見那少女哭的淒厲,心頭不由一軟,輕聲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那少女抬起頭來,一雙明亮的眼珠在俞歸凡身上打量一番,卻不說話,又埋頭落淚。俞歸凡一陣暗惱,心道:“是我太凶了?難不成她真把我當那什麼勞什子一夥的了?”心念一轉,忙道:“姑娘你誤會了,我與你說的那些人根本不曾認識,更不是你口中的壞人”他一心想要撇清“壞人”嫌疑,是以這番話來,手足並用,尤為滑稽,那少女被逗得一樂,複又肅穆,剛要張口,忽聽遠處傳來一聲怨罵,神色陡然一震,一粗嗓門罵道:“連個小娘們都看不住,真他娘的飯桶”他話音剛落,就聽另一人接口道:“刑老三的確是飯桶…”他話未說完,一公鴨聲音叫道:“老子是飯桶,難不成你刑老二是吃麵條長大的?”想必說話的便是刑老三,先前那人嘿嘿一笑,低聲道:“老子自然也是喜歡吃白米”他話剛落牙,公鴨聲音道:“那你狗日的也是飯桶…”說話時,緊接一聲幹嚎,那公鴨聲罵道:“諸老大,你打老子作甚?”那粗嗓門嘿笑道:“老子既是老大,長兄為父,老子打你自然是為你好”公鴨聲道:“老子們老爹早死了,早已是沒爹沒娘的孤魂野鬼”,他聲音一頓,突然與先前那人齊叫一聲,罵道:“好哇!你狗日的占我倆便宜”說完,乒乒乓乓,打鬥起來。
俞歸凡正覺三人奇怪,目光斜睨,隻見那少女渾身發抖,嘴唇發白,牙關處得得作響,不由心道:“難道他們便是這姑娘口中的惡人?”心念一轉,又尋思“這姑娘神情如此,定然是錯不了了。她獨自一人,孤苦伶仃,倘若落入那些人手中,定然要受盡百般屈辱,我既是碰上,自然要出手搭救才行”他心中略一思沉,便有了定量。
那少女見那三人欲走欲近,目光驚恐,正自絕望,不知該如何是好,倏地身子一輕,被俞歸凡攔腰抱起,剛要叫出,隻覺耳畔生風,刮得小臉生疼,身旁草木一一閃過,隻驚的心驚肉跳,目瞪口呆,腦袋不自禁的朝俞歸凡懷中縮去。鳳眼微睨,隻見俞歸凡炯炯雙目,麵色白皙,一股濃鬱氣息竄入鼻中,心兒一蕩,眼神不由迷離起來。忽聽得身後一聲怪叫,方才驚醒,回頭一瞥,隻見三道身影隨後跟來,心裏又是一陣後怕。
俞歸凡一心挾她疾奔,不料她心中轉念,聽得身後叫聲,心中也是一驚。他本就有傷在身,如今又攜帶一人,二人又逃一裏,終被三人追上。三人嘿嘿一陣怪叫,將二人團團圍住。俞歸凡環眼望去,隻見東角處那人約莫五旬,身高七尺,麵皮黑如煤炭,寸長髯鬢斑白,虎背熊腰,背負五尺鐵鏟;西、南方卻是倆中年漢子,一人手持陀螺,腰係指粗長繩,發紅似火,身高亦如竹拔,竟與那老者部分上下,一雙藍色雙眸尤為詭異;待眼珠子轉到正南方時,俞歸凡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來,隻見那人雙手環抱,蹲在一三尺凳上,身寬體胖,形若彌勒,一雙小眼珠子尤為惹眼,好像眼皮從未張開過一樣,隻是麵皮和那玩陀螺的一樣白晰,倒真應證了“白胖小子”四字。隻見三人模樣相差無幾,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一般,均是一身上紅下綠,活脫脫雜技團耍雜的小醜,俞歸凡瞧得麵熟,似曾相識,但究竟在哪見過,卻想不起來,隻得搖頭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