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見二人叫出一聲“小姐”,神色均是一愣。饒是俞歸凡與曜奴兒多有了解,也不由有些恍惚,心中正自轉念。忽而聽見曜奴兒嬌嗔一聲:“呆子,你還愣著幹嘛。還不快來解了我身上穴道?”
俞歸凡喔了一聲,方才轉醒。舉步走去,食指如電點出。曜奴兒禁製遭解,長長虛了口氣,道:“呆子你怎麼會在這裏的?對了,這幾位又是誰?”她話音一頓,又朝秦伍膳幾人望去。俞歸凡方要張口引見,忽聽龐姮嘿嘿一笑,走上前來拱手道:“在下‘巨靈錘’龐姮,後麵五位乃‘贛州四傑’駱氏兄弟,這一位卻是大名鼎鼎的秦伍膳——秦大爺”曜奴兒咦了一聲,隻見眼前這人身材豐腴竟與元程剛不分上下,不由脫口笑道:“你這身材倒是跟打更的差不了多少”。
“打更的?”元程剛眉頭微微皺起,忽而又一一舒展開來,疑道:“你是說剛才那頭肥豬?”曜奴兒拍手大笑:“正是和肥豬一模一樣,姓甄的老太婆就常常這樣喚他”龐姮幾人出道稍晚,自然未曾聽過這姓甄的名號。但想到這少女居然用“肥豬”二字形容龐姮,一時隻覺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忍不住捧腹笑出聲來。隻氣得“巨靈錘”龐姮麵色鐵青,牙關處咯吱聲響。
秦伍膳聽她說起“姓甄的”三字,濃眉驀然皺起,腦海中不由顯現出一婀娜身影,疑色道:“你說的那老婆子可是‘五禽手’——甄小婉?”曜奴兒奇道:“你怎麼認識甄老太婆!”,秦伍膳神色黯然,默然不語,縱橫交錯的臉皮上一抹紅色閃過。忽而一銅鍾落地般聲音至他身後傳出:“姓洪的這一覺睡的太沉,好像是錯過了一場再妙不過的好戲”說話時,還冷不丁暗歎幾聲。
曜奴兒聽得耳熟,張眼望去。隻見洪拳一步一梯,正緩緩的朝樓下走來。睡眼朦朧,仿佛剛剛醒來一般。不待旁人接口,洪拳又道:“卻不知姑娘今兒來是想要搶走什麼東西?喔,想必今兒不是來搶東西,定然是搶人來了。曜姑娘,你說我說的對也不對?”他說話時眼神一會朝左,一會向右,不停的在曜奴兒和俞歸凡二人身上來回掃落,隻盯得俞歸凡麵皮漲紅。曜奴兒蹦足叫道:“好哇!洪…咦,怎麼成了獨臂漢子了?”她本想破口叫罵,豈料眼珠一轉,竟看到了洪拳右袖處空空蕩蕩,右臂已不知去了何處。一道晨風卷入,驚起地上灰塵,空蕩的袖子隨風起舞,耷拉在洪拳肩上。曜奴兒心中驚疑,不由改口驚道。
洪拳幹嘿一聲,道:“曜姑娘你這樣眼珠子轉也不轉的盯著洪某,也不怕將洪某瞧的不好意思…”曜奴兒呸道:“你這姓洪的臉皮之厚就好似城牆倒拐,不對,應該還要加上九十九座炮台。也不對。哼,反正就你這樣的厚臉皮肯定是不知道什麼叫臉紅的?”她這一番搶白說的極快,語氣又夾雜怨毒。隻聽的龐姮幾人眉目微抖,隱隱中便要發作。熟料洪拳卻不動怒,隻是喔了一聲,左手兀自抬起,粗糙的五指在更加粗糙臉上刮了幾下,低聲道:“曜姑娘火眼金睛,倒是說的挺對。姓洪的這臉皮的確是厚了一些”。曜奴兒拍手笑道:“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誰。”她話音剛落,忽又朝俞歸凡望來,道:“姓俞的,這裏不好玩。咱倆去別處玩去。”
她這一聲道出,不僅俞歸凡神色遲疑,連方才還嬉皮笑臉的洪拳也不由嚴肅起來。一時間場麵尤為寂靜,七八雙眼睛齊刷刷,一起朝俞歸凡望去。隻見他遲疑片刻,忽而長歎一聲,道:“這恐怕不行。”曜奴兒怒道:“怎麼不行了?”俞歸凡道:“我答應了洪大哥去臨安,再說…”說到此處,俞歸凡聲音倏然低沉:“小蚺的仇,我不能不報”曜奴兒驚疑道:“小蚺那傻小子怎麼了?對了,我家‘阿布’呢?”俞歸凡沉默半晌,忽又答道:“小蚺死了,你家…。你…家‘阿布’自然也活不成了。”他這一聲說出,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隻待“了”字落地。雙膝驀然彎曲,蹲了下去。雙目炯炯,盯著眼前寸許,一動不動。
曜奴兒一陣發愣,好半天方才還醒過來。見俞歸凡神情如此,知是其言不虛。想到再也見不到‘阿布’,眼角不由泛起了潮,好一會才叫道:“你騙我,你騙我。我家‘阿布’那麼聰明,怎麼會死,怎麼會死?”她嘴上叫著,手上舞著。粉色的拳頭頻頻落下,打在俞歸凡背上。俞歸凡卻也不還手,也不避開。二人如此一打一挨,過了良久。曜奴兒忽而大叫一聲,雙足猛然縱起,落足丈遠之處。轉身叫道:“姓俞的,你肯定是在騙我。我一定能找到‘阿布’”她一句說完,雙足又是一縱。嬌小身影逐漸消失街道盡頭,竟是向北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