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1年10月20日,早九點,天氣微涼。”
易寒一點鼠標,這樣一條狀態便跳進了一個叫荻蘆夜小雪的微型博客裏。
抿一口咖啡,緊了緊睡衣,他把身體舒舒服服地靠進椅背裏,看著躺在他身邊的這個女孩。
2011年10月20日,在19日晚上的天氣預報裏,這個城市的今天,是個被定義為晴的日子。六點的晨光軟軟地,如美人的一汪眼波流轉進落地窗。
屋裏靜靜地,秒針在鍾表裏滴滴答答地哼唧著,像一個冬烘老頭搖著一把破竹椅。
他回過頭看著睡在他身邊的這個陌生的女孩。
女孩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幽香,牛奶樣的皮膚,女孩是一小時前睡在這裏的,也就是說她躺在這裏已經一個小時了。
兩個小時前,也就是“公元2011年10月20日,早七點”,那時是這樣一個情景:
易寒看著秒針在計算著時間,一分一秒地,像中世紀煉金術師用天平稱化學藥劑一樣的精細。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
“易寒!”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易寒眉頭一皺,把耳機扣在耳朵上,點開了那個叫“滴答”的音樂,耳麥裏出現了秒針的聲音——他繼續計算時間。這聲音是他自己錄的:一個下雨的早晨,他抱著鍾表,把那細雨的淅瀝和秒針的滴答一並錄了下來,取名叫“滴答”。
“咚咚咚”
“易寒!主編九點就要稿子了,你到底寫了沒……”
易寒撂了耳機,走近浴室,把淋浴開到最大,大到可以淹沒那敲門聲。
“易——寒!”女孩的聲音有些近似哀求還夾著一點撒嬌。“易公子——你可憐可憐我這個新來的小丫頭,讓我順利地交稿吧……”女孩又添了三分嬌氣,想是對她媽媽撒嬌也就止於這種程度了。
可那門,依然緊閉著。她像是一隻不受寵了的小野貓,在主人門前嬌聲嬌氣地嗷嗷了半天,卻不受理睬。
女孩兒把臉bia在門上,從門縫裏往裏瞄,什麼也沒看到。當然,她要是能看到的話,那就會看到易寒正光著身子從浴室走出來。
女孩歎口氣看看表,七點。正是人們上班的時間,樓道經過的人都不免看一眼女孩,女孩心裏愈發覺得別扭。不過也難怪,大清早的,她一個女孩子,妝也沒化,隨便蹬了一條牛仔褲,套了一件大體恤就飛奔到人家男孩子家門口,拍著門板又是哀求又是撒嬌。
女孩越想越覺得別扭,覺得自己委屈:“我一大早慌慌張張跑出來,早飯也沒吃,就為了求他幾張稿子。我林歆嵐好歹也是名牌大學高材生……他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會寫些騙騙十三四歲小姑娘的那種青春小說嘛!本姑娘不幹了……大不了被辭退嘛,不就洛薩嘛!”
林歆嵐轉身剛要走,又皺起了眉頭:“洛薩!”
“這可是我從中學就美夢以求的地方,現在好不容易得了三個月試用期,就為這麼一個爛人放棄了?”歆嵐一咬牙:“不行,絕對不能就這麼放棄。”她這麼想著,當下眼珠子一轉,心想:“看來,還得加一招苦肉計。”
“你在幹嘛。”林歆嵐一抬頭,易寒已經站在她麵前,他頭發濕濕的,散著一層暖暖地霧氣和沐浴液的清香,古銅色的皮膚泛著金屬的質感,棱角分明的眉目間含著一絲的嗔怒。歆嵐看著易寒,一時沒反應過來,身體還是一副竊聽的姿勢,不過不是趴在門板上,而是趴在易寒的胸膛上。
“嘿嘿……呃……我是來……”歆嵐立起身,用手抓著頭發,開始語無倫次。
“啪!”易寒把門甩得幹淨利落。歆嵐感覺那像是甩在了自己臉上的一記耳光。
“……”她愣愣地看著明淨的門麵上那依稀可見的自己薄薄的身影——想到自己多年來的夢,想到自己為了應聘洛薩那一個多月的準備,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從來都是男生圍著我轉,我什麼時候這麼死乞百咧地求過一個臭男人”
一瞬間她在腦海裏迅速陳列了一堆能表現她的優越的關鍵詞:名牌大學,昔日校花……當然還有門板後麵那個男人的低劣:品味低俗,素質低下,亂擺臭架子,大男人主義……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再等下去了,便匆匆下了樓梯。
“啊——”可能是因為心情低落,歆嵐有些六神無主,下樓時一腳踏空登時順著樓梯滾了一層。
歆嵐齜著牙,膝蓋上湧動著一陣陣劇痛,眼淚像那滲出褲子的鮮血一樣滲出了眼眶,蔓延在臉頰上。她抽泣著,越想越委屈,越哭越傷心,抽泣聲也越來越大。
“進來吧”易寒揣著褲兜出現在樓梯口。
歆嵐撇著嘴,隔著蔓延的淚水地剜了易寒一眼,扶著扶手一點點站了起來。
“恩。”易寒伸過手,示意歆嵐拉著他的手。
歆嵐撇著嘴瞥了他一眼,沒理會,擦過易寒那伸出的手,兩隻手抓著把手,一點點地蹭上樓梯。
“把褲子撩起來。”易寒一邊在櫃子裏捯飭,一邊對歆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