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南行,曉行夜宿,有時候遇上好的天氣,也趕夜路。夜路趕得不急,兩個小廝慢悠悠地趕了馬車在前,我和蔟煙、墨蘭、哥哥散著步,聊些閑話,就像是鄉間人家吃過晚飯出來遛彎兒一般,倒也悠閑自在。哥哥這幾天雖然麵上有說有笑,但我從他那眼睛裏還是能看到一絲的不安和焦躁。他隻是不願意表現在別人麵前,他是想要自己獨自背負。
一個月左右時光在不知不覺中碾碎在車輪下,多希望這時光就此凝滯,多希望上天將這界時空劃與我,讓我陪著他,一直走下去,從夜深沉到紅日噴薄,從青絲相歡到白頭相憶……一直走下去。
“念卿,約摸再有三四天的路程,就到了。你可是一直說想見寇老師的。”哥哥勒著馬,說道。
“恩。”我知道一切都將結束,或許我本不該強求這許多,上天已經很是垂憐我了,這一程的山水將是我此生最美的了吧,此後別處再無這樣的風景。
聽著車輪支悠悠地響著,我知道那是在碾碎著我的執念。隻這一程,我將所有的對他的執念隨那時光一同丟在支悠悠的車輪下,碾碎在這千秋山河中,我心想,隨風散了,便也就放下了吧。
支悠聲忽然停了下來,想是吳管家和哥哥要行更衣之事,我也不便露麵細問,便坐在車中,趁停車的當兒繡幾針那未成的牡丹圖。
我到這裏快半年了,因先頭剛到這裏時悶得慌,便央墨蘭教了作這女紅,不過繡花當真費力得很,我才剛繡完了葉子,那花隻是用邊線勾勒了一個大概輪廓,還不及用彩線填色,不過襯著那素絹,已然是一朵白牡丹了,我想就這樣不填色也挺好,何必一定要填成紅色呢。
“這位壯士……”我忽聞得哥哥高聲跟誰說著話,外麵一陣細細碎碎的雜亂聲和馬蹄聲,我從車窗探出頭去,隻見是一個青衣人擋住了去路,他頭上壓著鬥笠,看不清楚臉。
“壯士若是需要銀兩,在下雙手奉上。”哥哥抱拳行禮,吳管家早拿了一個封銀子的包裹立在車前。
“我什麼也不要,我隻問一句話。”那青衣人聲音壓得很低,但卻讓人聽著五內震蕩,他抱著一把寶劍立在那裏,一聲不響竟把馬匹噤的不敢向前一步,這般氣勢當真是非凡異常。
“小姐,此人內力深厚啊。”墨蘭也擠出了車窗。
“壯士請問。在下知無不言。”
“你們此行可是去道州?”那黑衣人略抬了抬頭,一絲陽光擦過鬥笠掃在他額前,一雙冷澈的眼睛現出來,一閃,又淹沒在鬥笠下。
“正是。”哥哥說著,右手已將寶劍緊緊握住,我看那青衣人當是一個高手,心裏為哥哥擔心著,手心早膩了一窩汗。
“壯士還有要問的嗎”哥哥勒了勒韁繩。
“沒了。”
“那勞煩壯士讓路,我們還要趕路。”哥哥笑看著那青衣人。
“讓不了了,不過倒是可以送你們上路。”那壯士摘了鬥笠,冷冷道:“拔劍吧。”
“照顧好小姐!”哥哥喊了一聲,雙腳一踏馬鐙躍在半空,揮劍向那人劈下去。還不及我反應,墨蘭已經將我拉進車裏,各自也都拔了劍。
“小姐莫怕,少公子劍法也是頂好的。”墨蘭安慰著我。
我還是放不下心,當下又探頭出去,墨蘭也著實放心不下,也探頭出去。而蔟煙幹脆下了車,執劍守在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