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重回古代送故人(1 / 1)

我回到現代社會後的一年時間裏,一直跟易寒呆在一起。我也知道了,那名為“滴答”的錄音,其實是一把通向未來和古代的鑰匙。易寒說,他的小說都是在夢裏寫成的,每次要寫小說之前,他就會帶上耳機,穿越到一個朝代,等到醒來的時候,就將穿越遇到的故事寫下來。

我把我的故事跟易寒講了,易寒很是感動,並且鼓勵我寫下來。就這樣,在易寒的支持下,我從出版社一個小編輯,成長為了一個專欄作家,但是在寫故事的時候,我總忍不住淚流滿麵,那所有的美好與溫馨,在腦海裏一一再現,像發黃的老照片一樣,勾起溫馨的同時,也讓人意識到不堪回首的落寞。

所以,到後來,我就寫不下去。這個時候,我才真正地理解易寒的處境,理解為什麼他遲遲不願意交稿,並不是他沒有故事了,而是,當一個人太久沉入對往事的回憶,是會變老的。

我向易寒講述了這些,易寒並沒有我的理解而感動,他隻是拿出一盤錄音帶給我,他說,那錄音帶裏麵有全版的“滴答”,隻要我默念想要回去的朝代,就還能回去。

他淡淡地說,去吧,去找他。

那天夜裏,我拔掉電話線,關了手機,放進錄音帶,然後在氤氳得景泰藍燈光裏,默念著柳永的那個朝代,默念著那個讓我一想起來就笑著流淚的朝代。

在一陣眩暈之中,我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猙獰地麵孔。那麵孔猙獰地笑著:來吧,陪大爺玩玩兒。

我想要用力踹開他,卻感覺使不上力氣,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是那麼的瘦小,隻有十五六歲那般大小。

眼看著那猙獰的麵孔壓上來,萬分危急的時刻,我想起了那個冬天,在漫天飛雪之中,他素衣翻飛,想起他教我的點穴功夫,便順手向那猙獰的麵孔的身上點去,這一點之下還真靈,那猙獰的人,捂著肚子,翻滾著,大笑著,沒錯就是點了他的笑穴。像這種笑得肆無忌憚,並且習慣以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人,我就讓他笑個夠,笑到再也不想笑!

我起身離開,可是當我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在qing樓,一個老媽子一樣的人,扭著肥胖的身體,走過來,說道:趕緊去招呼客人啊,今兒咱們這兒沒人,頭牌都不在,全指著你們了,這也是你們出頭的日子啊,要好好招待客人喲。

我本不想理會她的言語,但還是問了一句:為什麼頭牌都不在?

老媽子一拍大腿,臉上的表情好像自己被割掉二斤肉一樣,大喊大叫:都是那個什麼狗屁柳永害的,他死就死唄,死了還沒人埋葬,偏巧那些姑娘也是,人唱說“biao子無情,戲子無意”,這些姑娘倒好,非要顯擺什麼情意,這不全城的qing樓女子,都自發出錢發送那柳永……

老媽子後麵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我隻覺得心頭像劃過千千萬萬把刀子,痛,然後是麻木,痛到沒有知覺,眼淚不自覺地流,流,流。我發了瘋地衝出去,來到大街上。

隻見所有的qing樓上都是素布翻飛,滿城都是穿著素衣的女子,她們流著淚,簇擁著一個潔白的靈車向郊外走去。

他走了,而我竟然沒有來得及看他最後一眼。

夜色深下來的時候,我一個人去了郊外,站在他的麵前,任由冷風吹幹臉上的淚水,他走了,那個在漫天雪花中教我舞劍的人,那個細心用蠟油捏出我模樣的人,那個為了我冒死劫獄的人……走了,再也沒有人對我這樣好了。

我不記得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我隻記得,那晚的月亮好圓,好圓。月光下,到處都是在風裏翻飛的素布。我想,他也是幸福的吧。他一生浪跡江湖,為底層的歌女舞女寫詞,也因此而被排除在科舉之外,排除在世俗的眼光之外,到了最後,世俗人都不願意送他,但全城的女子,沒有忘記他,她們出錢出力,送走了他人生的最後一程。

他的一生,為女子而生,到最後,也終將是女子為他送行吧。或許,這才是他最好的結局。

那天,我站在那裏,讀著他曾經寫的詞,在冷風之中,舞完他教我的劍法,然後擦幹眼淚,走了。我想過要回去,因為他的時代沒有了他,對我而言,也就沒有意義。

但,我終究還是選擇留下來。留下來,聽所有關於他的故事,留下來,為了他,為了能每年“柳七”節的時候,為他灑一杯酒,舞一段劍,唱一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