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彩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進入娛樂圈。
從前的她,清純得像夏日陽光下的百合,淡淡的香味,清新悠遠。娛樂圈相對於她,顯得太過肮髒與複雜。
然而在那一年,當那個人像霧一般突然消失,離開她的世界時,她毅然決然地踏入了那個不屬於她的地方,成為了一個三流小明星的助理。
娛樂圈是最靠近他的地方,而他則最靠近她的心髒。
風有些涼,珍彩拎著包默默地站在酒店門口,長發被風吹起,將她臉上的憔悴遮住。
她已經兩天沒好好睡了,一直陪著老板珊妮趕通告。
珊妮是演藝圈的新秀,長著姣好的麵容,但因為沒有過硬的關係手腕,一直是個不入主流的三流小明星。
然而最近幾天,她的廣告突然多了起來,一連接了好幾個代言廣告,珍彩一直跟在她身後跑東跑西,負責她的飲食起居。
雖然這幾天都沒有時間休息,感覺很累,但是珍彩心裏還是很高興。因為如果珊妮紅了,就能接觸更多有名的藝人,作為珊妮助理的她,說不定,能遇到那個人。
報道上說,那個人是當今最紅的明星,他果真像當初答應她的那樣,成了一顆閃亮無比的星星,然而,這顆星卻不再屬於她。
珍彩的心口像是突然被刀狠狠地刺了一下,她瘦弱的手下意識地捂向心口,那個靠近心髒的位置,如同被剜了塊肉似的,疼得她忍不住掉淚。
“噠噠噠!”
響亮的高跟鞋聲從遠處傳來,珍彩猛地睜開眼,深吸了口氣,迅速地擦幹眼淚,眼睛紅腫地望向了迎麵而來化著精致濃妝、身材性感的美女。
“珊妮!”她輕輕地叫了聲,低著頭將手中鑲鑽的手包遞到了那雙白皙如玉的手中。
“站門口幹什麼?不是讓你先去定位子的嗎?我就去個洗手間,你連這點兒小事都辦不好,我要你有什麼用?”珊妮挑著柳葉眉,不滿地朝珍彩斥罵道。
“訂餐需要會員卡,我身上沒有。”珍彩垂著眼解釋道。
珊妮臉上掠過一絲不爽:“你沒有,那你不會到我的包裏拿啊,腦子會不會轉啊!”
珍彩的頭更低了,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她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卑躬屈膝的姿態,語調不卑不亢,沒有絲毫的不滿,就像是平靜地在陳述一件事而已。
“你說沒你的同意不準翻你的包,所以我……”
“好了好了。別說那麼多廢話了,我都餓死了,快吃飯去吧!”珊妮不耐煩地朝珍彩擺了擺手說道,然後踩著細高的高跟鞋,趾高氣揚地朝酒店餐廳走去。
珍彩小心翼翼地低著頭跟在後麵,像極了一個卑微的小跟班。
長長的黑色劉海遮住了她大半張臉,誰也沒有看到她長長睫毛上沾染的透明霧氣。
這種委屈不算什麼,她早就習慣了,隻要能見到佑賢,能親口問他突然不要她的理由,就算再多的委屈,她也能承受。
珍彩低著頭小心地跟著,突然頭撞到了什麼,她愕然抬起頭,才發覺珊妮突然停下了腳步,臉色陰晦地望著前方,美麗的媚眼裏閃爍著妒忌與鄙夷,連珍彩撞上她都沒有反應。
珍彩心生疑惑,抬起頭順著珊妮的視線望去,眼中頓時綻放出幾許驚豔。
那是個看上去近四十歲的女人,雖然容貌不再年輕,但那優雅的姿態依然引人注目。一襲紫色的曳地長裙華麗典雅,將她的氣質襯托得更加動人。此刻,她就走在珍彩她們的前麵,就像是走奧斯卡頒獎典禮的紅地毯似的,舉手投足都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數不清的人上去跟她打招呼,而她隻是輕輕地點頭微笑。
她就是個女皇,有著可以蔑視一切的資本。
珊妮鼻子裏冷哼了聲,轉過頭對身邊的珍彩譏笑道:“你看那老女人,臉上的粉比城牆還厚,有什麼好炫耀的,那裙子穿在她身上真是浪費了。”
珍彩心裏頓時一陣驚慌,朝珊妮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珊妮不要再說下去了,卻沒想到這更加引起了珊妮的不滿。
“我說的是事實,你看她長得又沒特色,年紀都這麼大了,臉上塗那麼厚的粉都遮不住皺紋,早就過了炫耀的年齡,怎麼還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
珍彩很是驚恐,臉上的表情因為緊張而扭曲。那個女人看上去就來頭不小,要是被她聽到珊妮這麼說她,那可就糟糕了。
她伸手拉住珊妮,剛想叫她不要再說了,前麵的那個女人已經停下腳步,朝她們轉過身來。
那個女人似乎第一次受到這種侮辱,被粉底打得蒼白的臉上炫起一絲薄怒,握著鑽石手包的手有些顫抖。
女人踏著高跟鞋板著臉朝珍彩她們走了過來,表情十分威嚴,語氣凜然地說道:“你剛剛在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嗎?”
“有什麼不敢,不就是說你老嗎?難道你不老嗎?”珊妮雙手環在胸前,斜著眼朝女人說道。
“啪”的一聲,冷不丁地被女人打了個耳光,珊妮還沒有反應過來,捂著臉表情錯愕地愣在原地。
剛回過神來的珍彩連忙走上前去弓著身子向盛怒的貴婦道歉:“對不起,珊妮她不是……”
話還沒有說完,又一聲“啪”的脆響,珍彩感覺左臉疼得發麻,嘴裏泛起一絲腥甜。
珍彩滿臉怔愕地望著眼前冷若冰霜的女人,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位優雅的女士,動起手來卻毫不含糊。
“管不好自己的人,你也有責任。”貴婦憤怒地指責珍彩。
珍彩感覺女人有什麼誤會了,珊妮不是她的人,她才是珊妮的人。她想解釋,但看到咽不下氣的珊妮想要衝上前去意圖還那女人一巴掌,珍彩心裏一驚連忙將珊妮緊緊拉住。
珊妮一向自視過高,眼裏容不下任何人,而在她身邊的珍彩卻要比她細心得多。珍彩注意到,剛跟女人打招呼的都是演藝界內赫赫有名的人物,這家酒店本來就是演藝界人士常來的地方。雖然她不能確切地猜出那女人的身份,但她知道那個女人絕對不是珊妮跟她惹得起的。
“對不起,珊妮她不懂規矩,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珍彩彎著腰朝那個女人鞠躬道歉,見珊妮站在一旁憤憤不平的樣子,索性咬了牙,按住珊妮的頭強迫她一起道歉。
珍彩知道,她這麼做,珊妮到時候一定會責怪她,但是為了珊妮的前途著想,她現在隻能這麼做。
珊妮估計也意識到女人的身份,也不再造次,不情願地低著頭。
那個女人見珍彩很是誠懇地道歉,便也消了點氣,塗著深色眼影的眼睛冷冷地直視著珊妮,語氣裏充滿了威脅的味道:“這次就算了,下次說話再這麼口無遮攔,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珊妮再也囂張不起來,表情很是僵硬,唯唯諾諾地點著頭。
女人鄙夷地朝珊妮她們冷笑了一聲,然後邁著優雅的步伐高傲地離開。
珍彩望著女人的背影,心裏一片悵惘,她就像是女王,而她跟珊妮卻像跳梁小醜般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打了一巴掌。
珍彩可以為了佑賢,忍受這一巴掌,但珊妮不會。一向高傲自大的珊妮自然咽不下這口氣,果然,那個女人剛走,珊妮就朝珍彩憤怒地吼叫起來:“看看你沒出息的樣子,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珍彩知道珊妮隻是一時氣不過把自己當出氣筒,她跟在珊妮身邊近半年了,早已熟悉珊妮的脾氣。
珊妮的怒罵繼續著,珍彩的頭越來越低。
縱使心中有萬般委屈,她還是忍了下來,因為她知道,她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她好不容易混進演藝圈,好不容易與佑賢的世界靠近了一點兒,她不能就這麼退縮。
為了佑賢,為了那個突然淡出她世界的男生,她受再多委屈也心甘情願。
她隻想知道,佑賢,你為什麼把珍彩丟下了?
已是初春,空氣裏冬天的寒意還未消退。
一家高級餐廳內,放著輕音樂,那是一首鋼琴獨奏曲《眼淚》,音樂帶著悲傷緩緩地流淌。藍格子桌布上一朵清新的香水百合甚是怡人,整家餐廳顯示出一種清冷卻又高雅的格調。
這樣的餐廳自然是沒有街頭小吃攤來得熱鬧的,再加上這裏因為拍攝需要而被清場,所以顯得更加清冷,隻是三三兩兩地坐著幾個人,漫不經心地聊著什麼。
珍彩安靜地坐在窗邊的位子上,穿著白色棉襖的她看起來就猶如一朵聖潔而遙遠的冰山雪蓮,她神情淡漠,視線透過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望著窗外,室外人群攢動、嘈雜不已,和室內的清冷格調格格不入。她的眼神空洞,猶如一個深邃的黑洞。
攝像機,采音高架話筒,場務道具,都在忙碌著為接下來的拍攝工作做準備。
珍彩猛然回過神來,想到什麼似的,慌忙地將手伸進包內拿出手機,快速地撥通了珊妮的號碼。
聽著話筒內傳來的彩鈴聲,珍彩的神情很是焦慮。
“快接電話啊!”她自言自語地說著。
電話沒人接,珍彩按掉電話又重新撥了過去,眉頭緊鎖著,蒼白的額頭上竟然冒著細細的冷汗。
許久,彩鈴聲中斷,那句熟悉的客服語音回答傳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珍彩將手機從耳邊拿下,細細的眉愈加擠在了一塊兒。
珊妮,快接電話啊!
珍彩不死心地繼續撥打著珊妮的手機,一遍又一遍,然而回複她的除了那千年不變的客服語音再無其他。
珍彩心裏極為焦急。
“珍彩,你負責的人呢?”